第28章 第一間店(1 / 2)

細膩的白瓷碗盤上勾畫了幾筆青山,濃淡相宜,讓人見之心喜。

魔神大人頷首盯著麵前那一大碗野菜粥,粥碗旁配了一碟小菜。

小菜有兩種,切成小指長短的蒜薹和掰成小塊的酸黃瓜,聞起來清新微酸。

挨著小菜的盤子裡是兩個薄皮實餡的煎餅,隨著蒸騰的熱氣,散發出濃鬱的香味。

左手邊還有兩個帶蓋子的瓷盅,一大一小。

魔神大人沒有理會那兩個瓷盅,先夾起一根蒜薹丟進嘴裡。

他夾的是尾部的蒜青部分,細細綠綠,青綠的一端帶了些紅,像春日剛抽芽的桃樹嫩葉,根部翠綠,葉尖微微發紅。

口感清脆,入口先是一抹刺激的酸,越嚼越甜,最後辣意上舌,還泛出一絲十分特彆的香味。

魔神大人凝神想了一下,是鮮茴香!

很淡的香味,卻給一道平常的小菜增添了一絲複雜的餘味,勾得人食.欲大起。

魔神大人端起野菜粥喝下一口,雪白圓潤的米粒和著切得碎碎的野菜,隻放了鹽調味,米香和蔬菜獨有的清香融合,入口溫熱稠軟,舒服得想長長地吐一口氣。

魔神大人低下頭,黑洞洞的眼窩盯著粥看了幾秒,隨手夾起一塊小黃瓜。

新鮮的小黃瓜劃了刀口,丟進泡菜壇裡泡上一夜,早上撈出,是下粥的絕佳小菜。

清爽脆口,不似泡蒜薹那樣層次豐富,但瓜香清新,脆甜爆汁,讓人越吃越想吃。

碟子裡的小菜快吃完了,野菜粥還剩半碗,魔神大人放下筷子,拿起一個餅。

餅皮很薄,手指輕輕捏著就要往裡塌陷,咬一口,皮軟餡厚,魔神一怔,大蔥豬肉餡的煎餅,蔥香四溢,油脂豐富,一口餅就一口粥,比什麼都舒坦。

魔神三兩口吃完第一個餅,又拿起第二個。

這個餅不太一樣,薄薄一張,烘烤得表皮微微焦黃,咬開竟是梅菜扣肉餡。

切得細碎的梅乾菜和肥豬肉拌在一起,包進餅裡,再輕輕擀薄,貼在爐灶內部烘烤,拿出來兩麵焦黃,咬開滿口酥香。

“砰——”一聲,魔神坐著的地方爆出一陣白色煙霧,路遙從廚房探出頭,睜大眼睛,那個是魔神大人?

趴在角落偷偷圍觀魔神用餐的店員們也一臉驚訝,魔神竟重新生出了血肉,或者說祂變回了生前的模樣——一個二十四五歲的青年,頭發用淺色粗布束起,長相清正,一身盔甲破爛不堪,也無法掩蓋祂身上的威嚴氣勢。

路遙端著剛做好的一樣吃食和一碗白米飯出去,眼中帶著好奇。

青年模樣的魔神抬起頭,“你看到了吾的記憶。”

路遙點頭,“是。”

在那片古戰場,路遙不僅看到店員和客人的記憶,也看到了一位將軍的一生。

在某個戰亂和饑餓橫行的世界,少年家中親人死絕,為了活下去,他入了軍營。

十三歲上戰場,二十三歲成為將軍,二十五歲埋骨於沙場。

他並非死於敵軍之手,而是被潛入軍中的朝廷細作所害。

他為救人孤身出營,半路被伏,受萬箭穿心而死。

其實,婦孺被俘是細作傳的假消息,為的就是引他出營。想殺他的人不是意見不合的同僚,而是高座於皇位上的那位君王。

鳥儘弓藏,不外如此。

路遙一開始也不知道那就是魔神,從遊戲出來後,腦子裡各種信息紛雜,她理了很久,才有此猜想。

今天這餐飯看似簡單,其實暗合了將軍大人的一生。

魔神笑著搖頭:“你做了吾兒時常吃的野菜粥,但味道一點都不像。米太多,太稠,野菜也不苦,比吾母親煮得要好吃許多。還有這小菜、煎餅都比吾在軍營裡吃得要美味,根本不一樣。”

路遙拿走桌子上已經吃乾淨的碗盤,遞上大米飯和剛剛做好的苦瓜釀肉,“那麼不像,您也想起了那時的事?”

魔神板著臉:“對,已經遺忘千餘年的過往又浮現心頭,感謝你。”

路遙不懼這點陰陽怪氣,隨手揭開小瓷盅的蓋子,“您再用點,我去做個小甜品。”

遠處圍觀的店員:店主好勇,那可是魔神大人啊!

小瓷盅一揭開,霸道的椒麻香味一竄而出。

魔神低眸,紅豔豔的濃稠醬汁裡埋著半碗豆腐,表麵撒了一大把翠綠的蔥花,色澤和氣味都比剛剛那些菜誘人,光是氣味就引得人口舌生津,是麻婆豆腐。

麵前正好有一碗雪白晶瑩的大米飯,魔神毫不猶豫舀了滿滿三大勺麻婆豆腐澆在米飯上,拿起筷子呼嚕呼嚕往嘴裡扒。

豆腐是嫩豆腐,比米飯還軟,切成小塊裹上濃鬱辛辣的燒汁,配以存在感十足的花椒粉、大把蔥粒,鹹、鮮、麻、辣各種滋味像在嘴裡打擂台一樣,你方唱罷我登場,層次豐富。

燒汁浸潤米飯,配上豆腐的軟滑,豐富又令人滿足,魔神呼嚕嚕吃下半碗飯,才注意到旁邊還有一碗苦瓜釀肉。切成小段的苦瓜去掉了瓤心,填進肉餡,表麵還裹了一層薄芡。

魔神以前沒有吃過這個,夾來一塊。

翠色的瓜皮裹上淡褐色的芡汁,肉餡鮮軟,嘗起來軟潤微苦,彆有一番風味。

麻婆豆腐拌飯吃多膩口,這時來一口苦瓜釀肉,清新解膩,特彆舒服。

魔神吃完米飯和菜,緩緩將視線移向邊上最大的瓷盅。

這一盅又是什麼?

揭蓋,熱氣散開,是一盅湯。

他微微皺眉,很熟悉的氣味,像中藥。

曾在軍中,又身兼要職,受傷是家常便飯。

輕則箭傷,重則需得臥床,每每都得喝那些又苦又臭的中藥。

哪怕過了千萬年,魔神仍舊討厭這氣味。

但這盅湯色澤清透,麵上飄著一層清亮的油花,可以看清裡麵有藥材、雞肉、蘑菇、紅棗,瞧著倒是不錯。

魔神皺眉嫌棄,又有點躍躍欲試。

他舀出一點,淺嘗一口,眉心鬆開。

聞起來苦,入口溫淡,雞肉和蘑菇的鮮味很快在嘴裡散開,隨即是絲絲淡淡的甜。

似苦微甜的味道反而讓人上癮,魔神一口一口竟喝了個見底。

他放下碗,轉眸看向窗外,生出些不好意思。

全都吃完了,吃得太乾淨了。

路遙像知道他要吃完了一樣,掐著點端來一個小碗,放到魔神麵前,“最後的小點心。”

魔神不回頭,僵硬著聲音道:“既然你一定要吾吃,那就再吃一點。”

生出血肉的魔神,聲音也恢複了二十四五歲的樣子,少了威嚴,倒是有點靦腆。

“您慢吃。”

路遙回到廚房,幾個店員望著鍋裡的小湯圓快饞瘋了。

圓嘟嘟軟得冒泡的湯圓像白玉丸子一樣臥在深褐色的粘稠糖液裡,甜膩的香味擴散到整個廚房。

明明和酒釀丸子一樣的主料,這道麻糖湯圓聞起來格外香甜誘人。

路遙笑著道:“先舀點吃,等下再一起吃燒烤。”

店員一人舀了半碗,舉著小勺坐成一排,嗬著氣一口一個。

用糖液熬煮過的湯圓像充了氣的小饅頭,圓圓胖胖。

看起來軟,咬起來韌韌糯糯,裹著焦甜醇厚的麻糖,有些黏牙,嚼著咯嘰咯嘰的,熱燙甜糯。吃多了會有些膩,但又舍不得停嘴。

白銘本來因為被附身的事低沉,吃了半碗小湯圓,心情像被糖沁透了,漆黑的眼睛恢複明亮。

路遙小時候可喜歡吃這種湯圓了,用紅薯熬出的糖粘稠沁甜,兌一點水來煮湯圓,她一次能吃滿滿一大碗。

如今長大了,不那麼愛甜,才吃得少了。

為了讓魔神大人嘗一下這古早味,她逛了好幾個市場,等了兩天,才在一個賣菜的老人家那裡買到一小罐麻糖。

路遙去收碗的時候,魔神大人已經吃完,連碗底地糖液都刮了個乾淨,然後事不關己地撐著手肘假裝看夜景。

店員們開始準備燒烤大餐,幾張桌子拚在一起,擺上烤盤和食材。

一開始因為魔神大人在,都有點拘謹,後麵吃嗨又開了酒,鬨到半夜,一個個趴在桌子上人事不省。

魔神吃了幾輪就停了,靠在窗邊默默欣賞夜色,仿佛怎麼都看不夠一樣。

路遙沏了一壺熱茶,又端了一碟棗泥糕,坐到魔神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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