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時用沈大人的身體和身份在朝中行走,倒是比沈香君本人討喜了些。
這日“沈大人”在外應酬,喝得雙頰飄紅,眸中含星。
小廝來報,大人的貼身婢女忽然重病在床,起不了身。
“沈大人”酒意頓消,在一眾同僚暗含深意的眼神下匆匆回府。
進了內院,到得偏房,揮退旁人,獨自進了“花時”的寢室。
彼時“花時”躺在床上,額頭和兩頰滿是虛汗,嘴唇泛白。
“沈大人”還未近身,酒氣已經飄了過來。
“花時”想到自己在府中疼得手腳發軟,起不了身,這家夥用他的身體在外麵花天酒地,恨得牙癢。
而“花時”不是生病,而是來了月信。
“月信”二字從真正的花時嘴裡說出來,床上的“花時”臉色更白了,屏幕外的觀眾隻覺熱意從腳底板直衝腦門。
這部電影的情節和台詞太頂了,這些內容在他們的生活觀念裡從不敢輕易提及。
然而高能劇情還在繼續,“沈大人”教“花時”用月事帶,給他打熱水。
夜深人靜,“花時”疼得輾轉難眠,“沈大人”撩開被子,伸手幫“花時”捂肚子,一夜未曾離開。
放映廳裡,有人露出疑惑的表情,片刻後又有些了悟,原來女子信期這般痛苦。
不知不覺還學了些生理知識,女子信期最好不要碰涼水,不要勞累,脾氣不好也要體諒。
因為好像真的很疼。
屏幕上,二人用著對方的身體,以完全不同的視角重新認識世界,繼續嘗試對換回來的方法,感情也在不知不覺中積攢起來。
晉王世子坐在謝旭後麵一排,耳背通紅一片,眼角餘光瞟向身側的陳宇寧——這家夥太鬨騰了。
陳宇寧盯著屏幕,腦子裡控製不住地帶入這些讓人笑得想死的情節,直接將換成女身的“沈香君”帶入成一些平日看不慣的人,甚至是慣來司馬臉的晉王世子,嘴角快要裂到耳後根。
想出這些情節的人,簡直是個奇才!
“月信”事件之後,沈香君和花時之間的氣氛變得尷尬,兩人開始刻意避開對方。
這時陛下最寵愛的公主在宴會上見到“沈大人”,驚覺如今的“他”好像轉性了,不再是根冷冰冰的木頭,倒比以往看得順眼些。
公主的愛重太過沉重,“沈大人”躲了幾日,實在承受不住,不得已去找“花時”,求他想想辦法。
“花時”雙手抱胸,一臉深沉:“你以為我以前為何要那般不近人情?”
為的就是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這家夥倒好,把他形象全毀了,還到處招蜂引蝶,想想就生氣。
觀眾席,翠珠悄悄去看萬寶珠的臉色。
萬寶珠眸光平靜,並不像其他觀眾被劇情逗得哈哈大笑,但看起來也不像在生氣。
“花時”給“沈大人”的建議是扮回原來冷冰冰的模樣,令公主厭煩。
“沈大人”思考之後,在某次晚宴找到機會與公主單獨說話,懇切而真誠的表明了態度。
公主神傷不已,卻也沒有死纏爛打。
彼時花時在心裡暗暗對沈香君說“對不起”,可能要影響他的仕途了。
花時後來告訴沈香君,這是她第一次被人喜歡,雖是借了他的殼子,也滿心歡喜,不想敷衍對待。
沈大人眼神晦暗,久久不語。
萬寶珠挑眉,眼中有了些興味。
這名為“電影”的東西,總是能給她一些驚喜。
有趣,實在是有趣。
劇情逐漸推向**,沈香君知曉了花時的過往。
她是個孤兒,父母死於十多年前的一場饑荒。
花時孤身流落,後被山匪追逐,滾落山崖,差點死掉。
昏迷時被人救走,卻被培養成了刺客,不到十歲便開始接殺人任務。
而最近幾年,朝中動.蕩不安,加之天災不斷,百姓生活越加困苦。
一日,收養花時的人卷著錢財跑了,留下她和許多培養到一半的流民孩童。
這些孩童原本都會被培養成殺手,殺人或餓死,是一道並不難的選擇題。
可他們連這樣的選擇也失去了。
花時不忍他們走上她走過的路,靠以往積攢的一點人脈,繼續接殺手任務,養這群孩童。
而刺殺“沈香君”本是她計劃中最後一個刺殺任務,雇主開價很高,足夠她帶著那群孩童重新開始生活。
然而天不遂人願,她偏偏被最後一個任務困住,還越陷越深。
花時借著“沈大人”的身份在外行走,也逐漸拚湊出他的身世——一介寒門子弟,父母早亡,自小受儘族中打壓,還體弱多病。他不信命,寒窗苦讀近十年,一鳴驚人。
此後步步為營,如今隻差一步,便是天子近臣。
他的野心很大,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光耀門庭,流芳百世。
但憑己身,再難更近一步。
買凶之人,朝中形勢,沈香君的仕途,三條線彙聚一起,背後暗藏著官場爭權奪利的巨大陰影,與日漸逼近的危機相對應的是二人之間隱晦而熱烈的情誼。
劇情到了這裡,無人在意他們的相處是否合乎規矩情理,不想探討他們的言行舉止是否僭越,隻想看二人齊心解決危機,迎來圓滿喜人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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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遙從休息室出來,囑托付遲看店,她該去一趟夜光市了。
最新任務太狗了,引進新影片的進度必須拉快。
廣播忽然響起,《落花時節又逢君》的首映方才結束。
路遙走到檢票口,招呼哭八,想叫他今天下班彆著急走,卻見這家夥眼淚汪汪,哭得跟小狗一樣,“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哭八抽搭抽搭,甩起衣袖胡亂擦了臉,又軟綿綿地瞪路遙一眼,轉身去引導已經出來的客人。
客人幾乎都紅著眼眶,像是哭了一場。
不少客人走著走著又開始嗚咽,含含糊糊喊起花時和沈香君的名字。
那些穿男裝來看電影的貴女大多出來就匆匆上了馬車,一個個眼睛又紅又腫。
買了第二場票的觀眾坐在休息區等待,看到哭著出來的觀眾,心裡不由緊張起來,難道這次的影片不好看?
夭壽啦!
這次票價比以前都貴,不好看真的會氣哭。
有人叫住剛從放映廳出來的客人,小心詢問:“不好看嗎?”
那人拿袖子狠狠擦一把臉,瞪著他道:“你一定要去看,不看後悔!”
說著又開始哇哇大哭,惹得那出聲詢問的客人一頭霧水。
路遙探頭探腦瞧了一陣,背過身想笑,抬眼看到眼裡包著淚花的朱珠,生生把笑意憋回去,正經道:“沒事我先走了,今天有點事。”
朱珠一把拉住路遙衣擺,整個人蹭上來,大聲哭嚎:“掌櫃,我太難受了!為什麼,為什麼啊!!!”
路遙隻得轉身,抱著朱珠安慰:“不哭了,不哭了啊。”
係統好像忽然到了叛逆期,不想放過任何一個針對店主的機會:【裝,你就裝吧!你就是罪魁禍首!】
路遙想笑,又怕再次刺激到朱珠脆弱的小心臟,拚命吸氣吐氣,緩解情緒。
《落花時節又逢君》的劇版和電影版結局不同,劇版是HE,沈大人排除萬難迎娶了花時,但電影版是開放式結局。
兩個版本的版權都在那個公司,對方開的價格也一樣。
路遙把兩個版本都迅速過了一遍,最後選擇了電影版。
從今天觀眾的反應來看,這個選擇應當是賭對了。
大哭大笑,有喜有悲,有期盼有遺憾,起起伏伏的情緒體驗比一眼望到頭的坦途更深刻。
電影版的結局,沈香君和花時齊心合力,清理掉了朝中的沉屙病灶,惡人得到應有的懲罰,花時家鄉的災情、匪情全部得到解決,兩人的靈魂也終於回到原本的位置。
沈香君通過花時的視角,再一次體察百姓疾苦,重新審視自己,他的野心裡多了一點崇高的理想。
花時見識到朝堂的爾虞我詐,也知沈香君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以後她再也幫不了他。
她忽然想起多年前家門前山坡上隨風搖曳的野菊花,歸心似箭。
花時同沈香君道彆,帶著那群孩童離開京都,回到了貧瘠的山中(地名)。
多年後,衣錦還鄉的沈相途經山中,因濕氣感到不適,半路停駐尋醫。
路遇一書院,院門大敞,朗朗書聲自院中傳來。
他顫顫巍巍走到門口,院中的學童有男有女,女先生手執書卷,聲音微啞,容顏亦被風霜侵蝕。
她若有所感,抬頭望過來,漆黑眼眸仍如當年,清澈無垠。
沈相神色一怔。
風起,依傍著黃土院牆的杏子樹撲簌簌輕響,隨後杏花如雪灑落。
沈香君禁不住伸手,可惜什麼都沒有抓住。
一彆經年。
落花時節又逢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