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明明他們所感知到的地麵,是平坦的啊。
或者說,這也不過是虛構的故事,是影片作者的幻想。
他們隻是看到了一個人的夢而已。
這時,宇宙飛船不斷接近月球。
月亮的形態開始展現在眾人麵前,所有人屏住呼吸,想象著建造在月亮上的宮殿、嫦娥仙女、玉兔和月桂樹……
宇宙飛船平穩落地,穿著宇航服的宇航員謹慎地拉開艙門,小心翼翼踏出飛船。
放映廳裡的觀眾怔住,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荒漠一樣的世界,沒有植被、沒有河流、沒有動物,也沒有……人類。
宇航員孤身一人登上月球,而月球上什麼都沒有。
天幕是厚重的黑,月球的表麵坑坑哇哇,一片荒涼。
放映廳裡的客人也安靜無聲,感受到無儘的孤寂和迷茫。
月亮上真的什麼都沒有?
甚至連人類都不存在。
兩輩人二十多年的所有努力,隻為看這一眼,真的值得嗎?
人類所追求的真理儘頭,是不是也荒蕪一片?
那麼,我們耗儘畢生心血和精力,奮力想要抓住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或許,也不過是虛無一片。
宇航員手裡拿著一麵旗幟,穿著厚重不便的衣服,緩慢地在月球上行走,耳邊能聽見他細微的喘息聲。
此時,宇航員是唯一一個造訪月球的客人。
此刻,他與屏幕前的眾人,共享這顆月球。
他走過的路,留下一串細細長長的腳印。
一步一步,那麼孤單,那麼沉重,也那麼堅定。
宇航員忽然停下腳步,站直身體,遙望地球。
從月球看,地球也是一顆小小的圓球,就如從地球看到的月球。
隻是,地球是一顆水藍色的星球。
隨後宇航員鄭重地將手中的旗幟插、在了月球表麵。
忽然,歡呼聲從四麵八方湧來,放映廳裡的客人嚇了一跳。
原來,地球上的人也在通過衛星轉播觀看這次登月。
接近三十年的努力,隻有一個人成功登上月球,卻完成了千千萬萬人的夢想。
哪怕月宮上沒有仙宮、沒有嫦娥,沒有他們所幻想的一切,哪怕隻是見到了一片荒蕪之地,那些人也開心的快要死了,就好像他們也登上了月球一樣。
江語蝶低頭,從袖子裡抽出手帕,心緒有些複雜,不經意扭頭,目光微滯。
江老太爺微仰著頭,微微泛灰的眼瞳直直凝視上空,兩行清淚從老樹皮一樣的臉上滑下。
江語蝶嚇了一跳。
這是老爺子看得第一部電影,與他們之前看得那些確實不太一樣,但也不至於哭啊。
她長這麼大,從未見過江老爺子這般脆弱失態的模樣。
這許多年,比起嚴肅冷厲的父親,江語蝶更害怕早已退居家宅、眉目慈善的爺爺。
在她眼裡,爺爺就是江家的天。
江老太爺抬手,用衣袖胡亂擦了把臉,低聲喃喃:“世間總是如此,隻有少數人能走在前麵。而走在前麵的人,就是薪火。”
江語蝶沒聽清,想湊過去一點。
“轟”一聲,放映廳裡的燈亮了起來,已經結束。
和江語蝶一樣,大多數客人一臉懵,情緒還未退去,一個個像木偶一樣,坐著不動。
唯有萬寶珠摘掉眼鏡,立刻起身,往外走去。
她要去找路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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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
剛剛下朝,陳尚書從太和殿出來,步履匆匆。
身後有同僚叫他:“陳大人,陳大人,為何這般焦急?”
陳尚書停住腳步,略微一頓,小聲道:“不知杜大人是否聽聞過電影院?”
杜大人搖頭,倒是旁邊路過的周大人忍不住插話:“電影院啊,最近到處都在議論。我也去看了那《登月計劃》的預告,可真是世間奇觀,也不知那些人最後是否真的登上了月亮?”
陳大人連連點頭:“正是此事,某也好奇他們是否登上月亮。恰好今日上映,著犬子買了票,正趕著去看看呢。”
周大人兩手輕拍,懊悔不已:“我怎就沒想到這法子,還想著下午親自去買票,不知還能不能買到。”
杜大人平日醉心研讀書籍和公務,還沒聽說過電影院,聽不懂兩位同僚的話題,但抬頭一看,周圍的人似乎都在討論電影院和那什麼登月計劃,不由生了些許好奇。
陳尚書從宮裡出來,甚至沒回府換衣服,穿著官服就進了電影院,看到坐在休息區的陳宇寧,快步走過去。
陳宇寧正和謝旭、晉王世子討論《登月計劃》的劇情,陳尚書拍了他一下。
陳宇寧一驚,“爹,你這下朝就直接過來了?”
陳尚書臉色嚴肅,不答反問:“票呢?”
陳宇寧從懷裡掏出來遞給他,“爹,這影片和我們想象中有些不一樣。”
陳尚書神色更緊張了:“彆跟我說,我自己看。”
一路過來,進入鬆安街,到處都能聽到一些諸如“登月”、“宇宙飛船”之類的關鍵詞,陳尚書堵著耳朵,生怕被提前劇透。
陳尚書拿著票上樓,水山和茗詩看到他一身官服,下意識想跑,被哈羅德叫住,才反應過來,如今是良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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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政殿。
武帝在批閱奏折,秦明德忽然走進來,身後跟著一個青衣小太監。
“如何?”武帝放下奏折。
小太監剛從宮外回來,神色有點呆,似乎還沒回神,跪下理了一陣,才低聲回話:“回稟陛下,那《登月計劃》……”
小半個時辰過去,小太監的彙報才結束。
武帝坐了許久,“秦明德,傳朕旨意,宣電影院管事路遙進宮。”
秦明德微驚,但心中對那電影院也頗為好奇,接下聖旨,親自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