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以前有過大聲哭鬨的不好經驗。
成年人以為小朋友的世界無憂無慮,不知他們早早就在學習如何適應世界,並且不斷修正自己的行為。
豆丁肖澤在一次次探索世界的經驗中,學會了忍耐和等待。
這是他反抗無力後,選擇與世界相處的方式。
阿爾弗雷德展開翅膀,安撫式地輕拍肖澤手臂,兩隻粗短的爪子上下搖晃,慢慢悠悠道:“小豆丁,‘等待’和‘忍耐’可能是比較輕鬆的生存方式。但隻是一味地等待,很多原本可以改變的事情,最後可能也改變不了了。”
五歲的肖澤聽不懂,但還有一個成年意識沉睡在這副幼小軀體裡。
豆丁肖澤沉默了一會兒,抓著小枕頭翻下床,踮起腳拉開臥室的門,跑到媽媽的臥室門口,輕輕敲門,帶著哭音喊:“媽媽我怕。”
過了好一陣,房門從裡麵拉開,暖色的燈光從房間裡流出來,照到滿臉淚痕的肖澤。
媽媽神色一頓,蹲下身抱起他,“怎麼哭成這個樣子?”
豆丁肖澤緊緊圈住母親的脖子,臉埋在母親肩膀上,哭得一抽一抽:“媽媽我怕。”
小可憐哭得傷心,母親感覺肩膀上一片濕熱,心疼地輕哄。
床上的男人臉色難看。
等肖澤睡熟,又被送回兒童房。
半夜,肖澤驚醒,意識到在自己的房間,眼瞳深處翻湧著濃重地鬱色,喃喃低語:“阿爾弗雷德老師,努力之後的世界還是這麼令人作嘔。你告訴我,除了等待和忍耐,還能怎麼辦?”
成年肖澤的意識清醒了。
阿爾弗雷德:“小豆丁,你的鑰匙呢?”
肖澤一驚,他以為阿爾弗雷德已經離開,扭頭看見小胖龍就蹲在枕頭邊,深藍色的眼瞳像星空一樣深邃,靜靜注視著他。
這是成年肖澤第一次意識清醒地看見會動會說話的阿爾弗雷德,不禁坐起來,“你還在?”
阿爾弗雷德聳肩:“身為你的補習老師,怎麼會提前離開?”
肖澤“唔”了一聲,小心翼翼伸出手指,輕輕戳了一下小胖龍凸起的肚子。
和記憶裡一模一樣。
軟軟的,又很溫暖。
阿爾弗雷德忍了一下,這家夥一直戳,努力板起臉,嚴肅道:“……彆玩了,鑰匙呢?”
肖澤抬起右手,露出掛在黑色手鏈上的鑰匙墜子。
阿爾弗雷德伸出爪子,輕輕點在鑰匙上。
團成鑰匙形狀的線條瞬間散開,一條一條延伸向不同的方向,在黑夜裡發著光。
“你的心靈鑰匙,以你的出生為起點,延伸出無數條線。它們又朝著不同的方向無限延伸,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肖澤第一次看到心靈鑰匙真實的模樣,原來那些像線一樣的紋路真的是線,穿在線上的小珠子卻不是普通珠子,而是……他的人生軌跡。
肖澤稚嫩的臉上一片恍然之色。
無數條線,無數種可能,無數個未來。
而這許多年,他陷在同一個困境裡,不曾走出來。
幼時的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長大的他,失去了改變的勇氣。
沉默良久,肖澤長吐一口氣,“我知道了,阿爾弗雷德老師。”
阿爾弗雷德滿意點頭,“小豆丁還不笨嘛。很晚了,該睡覺咯。”
肖澤拉起被子躺下,過了一會兒,小聲對阿爾弗雷德說:“我可以抱著老師睡覺嗎?”
阿爾弗雷德短粗的前肢抱在胸前,沉吟片刻,矜持地說:“最多尾巴借給你抓一會兒。”
肖澤側身趴著,手裡抓著阿爾弗雷德老師胖胖短短的尾巴尖,閉上眼睛。
不一會兒,被子輕輕起伏。
小豆丁睡熟了。
阿爾弗雷德輕聲道:“一號補習生肖澤同學,晚安。”
第二次補習結束。
-
從童年補習中心出來,肖澤特意繞遠去超市買了鮮鮮的肉和菜,打算自己做飯。
回到家,肖澤換了一身寬鬆的衣服,洗乾淨手,開始處理食材。
門鈴響起,他到客廳開門。
徐曉曉站在門外,鼻翼輕輕翕動,眼睛發亮:“好香,你在做飯?”
肖澤點頭算是應答,側身讓她進來。
徐曉曉也穿著家居服,進門徑直走向廚房,看到料理台上切好的蔬菜,還有肉排,有點沒想到。
“看起來還是大菜,今天有福了。”
肖澤沒吭聲,沉默地摘洗蔥葉,又剝了薑蒜,切好小料,準備開始炒菜。
徐曉曉已經習慣肖澤的冷淡自閉,靠在門框上看他做菜,也不覺得無聊。
就是這麼沉默寡言的人,睡覺的時候又是另一幅樣子。
這是他們第一次一起在家裡吃飯,徐曉曉仿佛重新認識肖澤。
以往在外麵,幾乎都是他買她吃。
兩個人很少像這樣麵對麵坐在一起吃東西。
他吃飯的樣子很斯文,做的菜也比想象中美味。
吃過晚飯,肖澤刷碗。
徐曉曉坐在客廳刷手機,時不時抬頭看一眼肖澤的背影,心情莫名很好。
肖澤刷完碗,回臥室重新換了套乾淨衣服。
做飯油煙味太重,沾得衣服和身上都是一股味道。
他本想洗澡,又打算等下說完正事再洗。
徐曉曉抬頭,看見肖澤站在臥室門邊,有些奇怪的情緒。
今天的他看起來莫名有感覺。
她起身朝他走去。
肖澤卻率先走出來:“徐曉曉,我有話想說。”
徐曉曉腳下頓住,心裡有所預感。
下一秒,肖澤說:“我想結束了。”
徐曉曉低下頭,覺得自己有些奇怪。
明明一早就說好,哪一方想要結束的時候,就提出來。
不過是個玩伴,為什麼會感覺難受?
以前從沒有過這種感受。
她調整好情緒,淡定道:“好,我知道了。”
徐曉曉轉身走到玄關,穿鞋時忽然抬頭:“你遇到喜歡的人了?”
肖澤笑了一下,搖頭:“我隻是遇到了阿爾弗雷德老師。”
徐曉曉控製不住道:“他是誰?”
肖澤低下頭,抬手輕撓耳根,“補習中心的老師。對不起,以前的我渾渾噩噩,以為隨便怎樣都可以。我隻是漫無目的等待著,然後你來了。”
“……抱歉。”肖澤意識到說錯話,卻不知道該如何挽救。
兩個人有過最親密的接觸,卻從未試圖了解對方。
或許一開始,確實想過汲取對方的溫度,卻又很快發現,彼此的身體同樣冰冷。
“不用說了。”徐曉曉轉身拉開門,快步跑出去。
-
童年補習中心。
路遙看沒什麼客人了,準備打烊。
徐曉曉出現的時候兩頰酡紅,單手撐著補習中心的玻璃門,另一手還抓著一隻空酒瓶,大聲招呼:“店主,阿爾弗雷德呢?叫他出來。你不要把他藏起來。”
路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