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翠紅知道她男人說的在理,這些年她嫁過來之後,她男人的確是對娘家不錯,她每回回去就算帶再多東西也從來是沒有二話,現在自家的確是遇上事了,讓娘家把那些東西還回來應急也是應該的。想到這,她也堅定了明天回去一定要把這事說清楚的決心了。
她覺得自己這些年對娘家算是儘心儘力了,娘要是知道她的難處,應該會理解她的。而且大福都說了,這要是不把東西或者錢要回來,他就不跟自己過了,她雖然不知道這是不是氣話,但是也知道不管怎麼樣,要是最後娘家那邊不把東西還回來,他們夫妻倆一定會起嫌隙的。她就算是為了兒子,也得回娘家把那些東西給要回來。
這個時候她有些怨恨謝鈞那小崽子,要是他安安生生的,這會兒啥事都沒有了。現在好了,他是找到了新的人家養他,他們家卻是受了他的累,弄到了現在這個為難的局麵來。還不如一開始就不養著他呢,果然跟他媽一樣,是個不省心的。
“鳳珍嬸子啊,你知道你閨女在人隔壁李家村出名了嗎?虐待外甥,被人家生產隊的大隊長好一番批評,現在還說要她把從謝家占得便宜都還回去呢,不然年底生產隊分糧食分錢的時候可是要扣錢扣糧抵的。”
就算現在雙搶,大家沒工夫走親戚串門的,但是這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過了幾天,李家村的事情還是傳了出來。現在胡家村這邊有消息靈通的,都知道那胡家的閨女胡翠紅因為虐待外甥被生產隊大隊長批評了,還要有懲罰呢。
所以這不就有人幸災樂禍,跑到胡翠紅她娘麵前來說這事來了嗎。
“我記得你閨女幾個月前還讓人搬了不少東西送回來的吧,裡麵還有好大一張床呢,看著就是好料子打的,得不少錢吧,這該不會就是嬸子你閨女從人謝家搬出來的東西吧?現在人家李家村生產隊的大隊長可讓還回去呢,你看這可怎麼辦啊!”
何鳳珍也就是胡翠紅親娘,聽了這話也知道這人說的估計是真的,隻是這個時候卻硬起脖子道:“你傳什麼瞎話,說不定人家原本沒影的事情被你們這麼一傳也成了大事。那邊要是真有啥事,我閨女還不回娘家說,用得著你來告訴我?鹹吃蘿卜淡操心,我看你就是嫉妒我們家兒子多,嫉妒的。誒呦,我這突然想起來你們家小媳婦要生了吧?可彆又生出來個閨女啊?要不然這就絕戶了!”
那嬸子給這話一梗,氣得罵道:“我看何鳳珍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我就看著你閨女到時候怎麼回來跟你哭訴吧,到時候就有好戲看了。而且啊,我告訴你,這事咱們大半個村的都知道了,誰不曉得你們家閨女胡翠紅是個心狠的,幸虧你們家沒有彆的要嫁出去的閨女了,不然我看誰敢娶!”說完就氣衝衝地走了。
何鳳珍雖然剛剛嘴上說得厲害,但是也知道剛剛人家說的的確是她閨女能做出來的事情。這虐待外甥的事情不事情的,先放到一邊去,現在緊要的是弄清李家村大隊長是不是真的要閨女把之前從謝家搬出來的東西還回去,搞清楚這事是不是真的。
要是真的,她還得想想怎麼辦。反正首先那些東西是不可能還回去的了,現在那些東西都還在她孫子小兩口的新房裡呢,要是新媳婦知道剛剛嫁進來,新房裡的床、櫃子還有那些家具都要被搬走送回去,肯定是有一番事情好鬨。
至於因為這事被村裡人說說閒話倒是無所謂,這年頭誰家沒點事啊?過個把月估計就把這事忘記了,哪能一直記著。現在要緊的就是考慮該怎麼解決這事,如果實在不行,就隻能委屈她閨女了,畢竟她侄子好不容易才娶上媳婦,可不能因為這個讓人跑了,她還指著新媳婦給她生個重孫子呢!
“娘,正好你在家,我有事跟你說。”胡翠紅這會是特意從隊裡請了假回娘家的,本來還擔心家裡沒人,不過幸好運氣不錯,她娘在家。
何鳳珍有些慌,她剛想著這事呢,閨女就回來了,這會兒她越發肯定剛剛那嬸子說的事情是真的了,保不準閨女翠紅這會兒就是為了這事來的。
不過她還是假裝不知道,問道:“你咋來了,你們生產隊雙搶不忙嗎?你不急著掙工分回來乾啥呢?”
“我特意跟記分員請了假回來的,娘,我是有事情要說。”
“有啥事啊,得這個時候回來說。要不你等會兒,我還得去做飯呢,你嫂子還有侄媳婦她們都在地裡乾活呢,我得快點把飯弄了,也沒個人給我搭把手,不早點做飯來不及,到時候一家人從地裡回來都得喝西北風。”何鳳珍邊往屋裡走邊說道。
胡翠紅今天來是一定要把事情解決了的,不然回去她男人肯定不會罷休,所以直接道:“娘,因為我跟大福不養謝鈞那小崽子了,大隊長叫我們把從謝家搬走的東西都送回去,送不回去就是換成錢還回去,不然就要年底扣我們的糧食跟錢,所以我是想來問問能不能讓國富把那些東西送回去,不然我那邊不好交差啊!”
何鳳珍眼睛一橫,“什麼送回去,你這是想國富跟他媳婦過不下去啊!國富剛剛結婚,這要是連那些東西都搬走了,還像個什麼樣,而且搬走了之後一時之間也不好買,新房空蕩蕩的,你侄媳婦能願意?到時候傳回你侄媳婦娘家了,人家能願意?還以為咱家是騙婚的呢。”
“那娘這樣,要不讓小弟家出點錢,把那些折算成錢也成,不然大隊長那邊真的沒法交代。”
“你小弟剛剛給你侄子娶了媳婦,還哪有錢?翠紅啊,你也曉得咱們家情況,你爹去了,就剩你們三姐弟了,你說你們是不是應該互相扶持一下?你小弟家這日子好不容易過得好起來,你要是讓他出這麼一筆錢,不是把他往死路上逼嗎?要不你就跟大福自己湊點錢,我看你們就小龍一個孩子,湊點錢應該挺容易的。而你弟不一樣,他除了你侄子,下麵還有三個閨女要養呢,你看你當初結婚,我跟你爹可是給你帶了嫁妝走的,你小弟這怎麼著也得給幾個閨女備點嫁妝吧?你要是讓他出錢,真的出不上。”
何鳳珍說的是沒錯,隻是當初她跟老頭子給閨女陪送點嫁妝也是因為張家彩禮給的實在是多,所以他們家也樂得裝裝麵子,給閨女點嫁妝。
至於現在她小兒子家的狀況當然是沒有那麼難,隻是為了能讓閨女打消讓小兒子家出錢的想法,她才這麼說的。
而且何鳳珍覺得,當初張家能拿出那麼多彩禮來,出手那麼闊綽,現在家裡一定有不少錢,這會兒不就是大隊長罰點錢嗎?對閨女跟女婿他們來說算得了什麼?
胡翠紅苦著臉道:“不行啊,娘,大福說了,今兒個要是不把東西要回去,或者是不把錢要回去,他就不跟我過了,要把我趕回來。”
何鳳珍覺得這多半是氣話,怎麼說閨女也給張福那小子生了個兒子的,這能隨隨便便就不跟閨女過了嗎?而且他要是真的為了這事不跟閨女過了,那也好,正好離了,反正閨女年紀不大,還能生,她再給閨女找一個男的嫁出去,還能換些彩禮來。
閨女第一胎就生了一個兒子,可見是一個好生養的,不少光棍都等著娶這樣的媳婦呢,哪裡還介意是不是已經嫁過一次了。
胡翠紅是不知道她娘的想法的,不然恐怕是能吐出血來,她平時是潑辣不假,但那是對外人,對她娘她是不敢的,所以這會兒就隻是求著她娘,想讓她娘同意剛剛說的事情,隻要她娘同意了,小弟那邊就不是難事了。
而何鳳珍也生氣了,她是不可能讓小兒子出錢的,更何況家裡一直沒有分家,錢都在她手裡攥著呢,這最後說到底不還是她出錢,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以往她看著閨女嫁得好,能對閨女好聲好氣的,但是這會兒觸犯到了家裡麵的利益,她是不可能同意的。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不能為了一個閨女不考慮自己的兒子還有孫子了。
“這事沒得談,我跟你說,大福就是說說的,怎麼可能真的不跟你過?你就這麼回去,看他能拿你怎麼樣?而且他要是真的不跟你過了,你就把小龍抱回來到時候咱家也能借著這個訛他一把。而且你還年輕,再嫁也不難,但是張福他要是不跟你過再新娶可是要花不少彩禮的,就為了這個他就不敢跟你離了。你聽娘的,準沒錯,回去吧。”
胡翠紅知道她娘的意思了,這是不肯答應了,但是心裡怕她男人真的因為這個要跟她離了,心裡一緊,最後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坐到了娘家門口哭鬨了起來,旁邊的倒是有不少鄰居出來看的。
“我告訴你翠紅,你要是還想有我們這個娘家,你就給我趕緊走,不然等以後你要是那邊家裡真出什麼事情,可不要怪我們娘家不給你撐腰。你現在回去,張福要是真的敢跟你離了,你放心,到時候我就讓你大哥小弟帶著人去給你做主。”何鳳珍對著坐在地上撒潑的閨女說道。
何鳳珍不怕鄰居看笑話飯,反正閨女做的事情這會兒村裡的人都知道,就算再給人看笑話也就那樣了,還能丟臉到哪去?總比出錢好。最後眼不見為淨,何鳳珍把門一關,徑自去做飯去了,完全不管撒潑打滾的閨女。
胡翠紅她娘任她怎麼撒潑打滾都不管她,而等傍晚兩個嫂子還有兄弟回來,見她這樣差點把她撕了,她頭發都被嫂子扯掉了好幾縷,最後隻能灰溜溜地回家去。
“大山媳婦,你們知道嗎?那張福帶著人去他媳婦娘家鬨了,現在啊,兩家撕破臉了!”
雙搶的這段時間,大家可以說是就著這出戲乾活乾得一點都不無聊,這不,一開始是那胡翠紅回娘家被打回來,這又來一出她男人帶著男人去娘家鬨,到了娘家侄子的新房裡,趁著人不在,把那些床啊櫃子啊,全都用板車拉了回來,聽說胡翠紅娘家侄子那邊的新媳婦現在也在鬨呢!
而大山媳婦家領養了謝鈞那孩子,張家鬨出的這點事情也跟謝鈞那孩子有點關係,所以這嬸子也就忍不住把這事情跟林穀蘭說了幾嘴。
林穀蘭倒是沒有想到居然會是這個發展,不過也覺得出氣,現在胡翠紅那邊可以說是狗咬狗了,也算是她的報應了,這會兒鬨出這麼一遭,估計娘家以後是回不了了。這一切也都是她咎由自取,若不是因為她當初那樣苛待謝鈞那孩子,也不會引得大隊長想起謝家那一遭,讓張家把之前搬走的東西都還回來。
“誒,大山媳婦,大隊長那邊說了,等下午下工了之後,記得回家帶住你家的謝鈞那孩子去他原本住的家裡看看啊,瞅瞅有啥少的沒有,還有什麼胡翠紅他們夫妻倆沒給還回來,到時候要是什麼少了,就讓大隊長從年底分給張家的糧食還有錢裡扣。”一個媳婦過來給林穀蘭帶口信道。
林穀蘭點了點頭,說知道了。
而那一邊,胡翠紅在家裡又請了一天工,在家生悶氣。她是覺得娘家不顧她死活不肯出錢也不肯把東西還回來做得不太地道,但是她男人也不能直接帶人去她娘家鬨啊!現在這麼一鬨下來,她根本回不來娘家,那邊的嫂子還有她娘一見麵就要撕了她。
“你生什麼氣,以後你那娘家就不用給我回了,也省了每年帶回去的雞蛋和肉,老子還能多給兒子吃一點呢!你娘家那是什麼東西。”張福平時懦弱慣了,沒想到居然敢這麼帶人鬨過去。而經過這麼一遭,他自覺神清氣爽,說話也比以往硬氣了不少,這放在往常,他是不敢這麼跟胡翠紅這個潑辣的媳婦這麼說話的,現在占了理了,把媳婦跟媳婦娘家都拿捏住了,可是得意地緊了。
“李德貴啊,你們村這事做的可不地道了,張福可是帶著人來鬨媳婦娘家的,還把媳婦侄子新房裡的東西都搶走了,這可不行,十裡八村哪有這樣辦事的?今兒個你必須把張福叫出來,讓他給我們胡家村一個交代。”說著這話的正是胡家村生產隊的大隊長胡大發。
李德貴也就是李家村的大隊長知道張福辦的這是怎麼一回事,但是覺得那本來就是謝家的東西,隻是被張福給送給了媳婦娘家了,現在有事要回來也是應當的,所以也就自然不會答應胡隊長把人交出來的話,畢竟不管怎麼樣,張福也是他們李家村的人,自然不能因為這個把他交給胡家村的人,不然這傳出去,不知道前因後果的還以為是他們李家村做錯了呢,再把人交出去更是低了胡家村一頭。
“胡隊長,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什麼叫把東西搶走了?那東西本就不是你們胡家村那個什麼張福媳婦侄子家的,而是我們李家村謝家的東西,如今搬回來了,這才叫物歸原主呢。雖然張福這事做得不地道,但是也是情有可原。”大隊長笑著道。
何鳳珍在後麵戳了戳胡隊長,說了一番話,胡隊長便又道:“那東西是你們李家村什麼謝家的不假,但是後來到了張福手裡,又讓他送給媳婦娘家,那就是他媳婦娘家的東西了,而且還是送給新人的東西,這也算是給新人結婚添的禮了。你說,咱們十裡八村的,哪裡有把東西送給新人之後又搶走的道理?”
若不是何鳳珍許了好處,再加上以前能當上大隊長也欠了她男人人情,胡隊長這會兒是不會過來摻和進這事的,但是既然現在已經摻和進這事,許諾給何鳳珍一家做主了,他自然是得辦到的,不然他這個大隊長的臉麵何存。
“胡隊長說的是,的確是沒有這個道理,但是問題是那東西也不是張福的,那是人謝家的,不是張福的東西他敢送人已是不應該,現在拿回來也是正理。而且也沒聽咱們這十裡八村哪家有女婿給娘家侄子新婚隨禮,一隨就是床、櫥櫃並各種家具齊全的。
反正啊,這事你們要是鬨也行,私下裡讓胡家跟張家兩家自己協商,他們最後怎麼算的賬,我這個大隊長都管不著,是賠錢還是不了了之都無所謂,但是就是不能這麼鬨成兩村的大事,還要押著人處理,不然胡隊長你要是不同意,我這就去找公社書記,讓他來評評理。而且現在可是雙搶的時候,胡隊長你帶這麼多人來鬨事,這還是耽誤咱們村的生產任務秩序,這責任可不輕。”
大隊長這會兒維護的不是張福,畢竟張福那人沒啥值得維護的,他不罵他兩句就是好的了,他現在維護的是李家村的臉麵。要是胡隊長這事成了,以後隨便哪家跟外村的人鬨了矛盾,人家外村的人找了自己生產隊的大隊長過來,然後人家大隊長一來,他們李家村這邊就交人給人家村處置,這以後李家村還有臉麵嗎?那不是誰都能來踩一腳了?
反正大隊長想的是,兩家私底下怎麼鬨他都管不著,但是就是不能鬨到明麵上。
胡隊長臉麵有些掛不住,現在李隊長不鬆口,他也不能帶人真的進李家村鬨,不然這樣一下子從處理張福那人變成跟整個李家村結仇了,到時候上麵公社說不定還會來問責。
“行,德貴你說的也對,既然這樣,咱們還是把事情就讓這兩家私下裡處理了,我也就不摻和了。”雖然胡隊長話是這麼說的,但是李德貴讓他在這多人麵前沒了臉麵,他心裡怎麼可能不記仇,他心裡想著,這李德貴可彆有哪天求到他們胡家村頭上,不然到時候他可得報複回去。
李家村的人見了這麼一出大戲,要不是大隊長發話,連活都沒心思乾了,幸好雙搶容不得耽擱,大家隻好放下看戲的心,繼續投入到生產任務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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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今天乾完提前下工啊!再來明兒個後兒個兩三天,把稻子在曬穀場曬好了,咱們這雙搶就算是結束了,到時候給大家夥放個半天假,大家好好休息休息。”大隊長拿著大喇叭喊著。
大家夥把曬穀場的稻子趕快翻了一遍,好早點回去。就剩下這幾天了,大家夥就能好好鬆快鬆快了,沒有幾個不高興的。
第二天又是一個大太陽天,大家夥看著這個天氣,心裡想著,按照這樣的天氣,他們說不定能提前把稻子曬好收了。
而李家這邊,安安從一大早就感覺有點不對,他糾結了半天,終於決定去跟爸爸媽媽把心裡想的事情說出來。
他不知道爸爸媽媽會不會信他說的事情,但是他覺得還是要說一下,這也是關係到全生產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