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蘊昭責備道:“這你就不懂事了,靈獸怎麼了,靈獸不是命?你們萬獸門不是講究靈獸和人修平等麼?這麼大一靈獸上公交都得買票,怎麼了你還想在我這兒逃票啊?”
聽著可能有點奇怪,但修仙界裡的確存在“公共交通”這個詞語和對應的事物。當年謝蘊昭來回啟明學堂和其他地方,有時就會坐坐公交。天地交泰、萬物交通,道路與運送工具聯係四方,使各地能夠互通有無、繁榮安泰,故名“交通”。
白術聽了這番話,霍然一震。他盯著謝蘊昭,不知想到了什麼,含煙泣露的妙目中越發起了迷蒙水汽,遮蔽了思緒,隻餘愁苦之意。
“好,我跟你交易。”他忽地說。
“這不就好?”謝蘊昭笑著看一眼劍宗二人,意思是你們學著點兒,“白術師兄都有什麼?”
白術不願意在其他人麵前暴露家底,便調動體內沒被禁錮的那一絲靈力,傳音道:[我手裡有黑腹蛇毒液、藍翼黑紋蝶鱗粉、枯榮果、金銀雙生草,另外還有沉香結晶和大角雲牛的線索。]
謝蘊昭聽了,點點頭,但並不急著回答,而是氣定神閒地去看劍宗二人。冉則嘉靈活的眼睛滴溜溜亂轉,蘇元禾則還在憋紅了臉試圖依靠自己的力量掙脫困境。
“你們呢?”
冉則嘉乖乖傳音說了自己的家底。
蘇元禾卻一副寧死不屈的樣子。
謝蘊昭笑道:“蘇師兄,我可是給你們留了麵子。你現在任我魚肉,我就算搶了你乾坤袋就走,你能如何?”
蘇元禾一愣,恍然大悟,旋即又有點苦惱地皺起眉毛。
[我沒錢,靈物隻有一樣雙生金銀草,你自己拿去!]
話說得豪氣萬千,但內容聽著緊巴巴的。
冉則嘉邊上看著,趕緊傳音:[謝師妹,蘇師兄不足的部分我來出,你彆為難他。]
謝蘊昭遞過去一個讚許的眼神。
最後,她從白術那兒拿了黑腹蛇毒液和藍翼黑紋蝶鱗粉,這兩樣是她沒有的。冉則嘉和蘇元禾提供的都是她有的金銀雙生草。
線索方麵,白術給了沉香結晶、大角雲牛的地圖。冉則嘉提供了兩條線索,一條是枯榮果的生長地點,一條是擎天山上碧月百蝶雪蓮花的具體所在和采摘注意事項。
謝蘊昭暗道:碧月百蝶雪蓮花的線索可不是哪裡都有的。這必然是劍宗內部流傳的情報。而他們有這樣的消息,必然是曾有前輩登頂。
她唯一奇怪的是,既然各門派多少都有自己的秘境情報,為什麼北鬥卻一顆水花都沒有?甚至連市場上都沒有相關情報販賣。
回去再說。
謝蘊昭這頭跟他們做完了交易,卻不忙著放人,而是轉頭看著自己兩位同門。
“石師弟,柳師姐。”她笑眯眯,笑容親和可愛。
另兩人卻忽然一臉警惕戒備,石無患甚至後退了一步,擺出防禦姿態。
“謝蘊昭你要乾什麼?”
“你這樣客氣,一定有陰謀!”
謝蘊昭:……
“你們怎麼這麼說,難道我不是個愛護同門的大好人嗎?”謝蘊昭假意抹抹淚,再抬頭又是滿臉真誠的微笑,“兩位,我現在手裡有多的金銀雙生草,另外還有枯榮果的線索,你們有沒有這方麵的需要啊?”
石無患神色一動,市井裡滾出來的精明本能運轉起來。他故作沉吟,準備好壓價。
結果柳清靈已經驚喜道:“你有枯榮果的線索?”
石無患:……
謝蘊昭慈愛地看著她,宛如看著一頭白胖胖、香噴噴的小豬仔。
“九百靈石的優惠價。這可是同門親友才能享有的折扣,欲購從速。”她信誓旦旦拍拍胸脯,“隻要九百靈石,枯榮果的線索就歸柳師姐所有了!”
“九百靈石……”柳清靈心痛了一下,“好,成交!”
石無患:……你都不殺殺價嗎!
謝蘊昭火速完成了二次交易,還虎視眈眈地去看石無患。後者立即道:“不需要,不必!”
謝蘊昭“哦”了一聲,瀟灑地收好靈石,回身往三人一蛇身上又撒了點靈液,再布了一個禁錮行動卻又可以防禦外敵的陣法,這才解開捆仙索。
“一炷香後你們的靈力就會恢複,相信憑三位師兄的能力,一定能衝破這‘畫地為牢’陣。有這個陣法在,期間也不必擔心被人偷襲。”謝蘊昭笑吟吟,“這個陣法算贈送,畢竟我是一個有良心的商人……咳,修士嘛!”
其他人:……你剛剛明明說的是“商人”!你這個道心不純的修士!
謝蘊昭又對兩位同門說:“我們就此彆過。不過你們兩人怎麼會湊一起?”
石無患笑笑不說話,柳清靈也有些吞吐。她心想,要不是係統任務要求她幫助男主登頂擎天山、奪得試煉頭名,她才懶得管呢。
他們不說,謝蘊昭也不多問,隻翻身跳上太阿長劍,衝他們揮揮手。
“山水有相逢,擎天山再見!”
在她腰上掛著的靈獸袋裡,有一隻灰白色的蛋。蛋殼上有一道裂縫,裂縫裡有一雙眼睛,始終渴望地盯著那隻被紮成蝴蝶結的毒蛇。
直到越飛越遠,都看不見了,蛋殼才遺憾地合攏……並將自己裹在花心裡,用柔軟的花瓣把自己包起來。
地麵上的那條毒蛇,卻還緊緊繃著豎瞳。
毒蛇的主人試圖安慰它:“龐蚺,等會兒我就去找流沙裡新埋的動物乾屍給你當零嘴。”
毒蛇微微擺動了一下頭顱。
它仔細地感受著風裡那讓人戰栗的氣息,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慢慢放鬆了下來。
白術疑惑地看看它,再看看天空,心中閃過無數猜測。
很快,他默默地做了一個決定。
沙漠中恢複了平靜,隻有風聲嗚咽。
一直“嗚嗚”不停。
嗚嗚、嗚嗚、嗚嗚嗚地……
“——謝師妹你忘記把我蘇師兄嘴上的‘禁閉符’撕掉了啊!!!”
……
逢月海灣。
北鬥的三位神遊修士,再度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
執雨院使閉著雙目,盤腿坐在地上,一副“不關我事”的苦修姿態。
荀自在早就翻出了一張書桌和一張太師椅,伏案奮筆疾書。
最受關注的衛枕流麼……
他在專心致誌地畫第二幅畫。
畫才起了個頭,隻看得見一朵花的輪廓,還有邊緣垂下的一點裙角。
他如此專注,一言不發,以至於唇邊隨時保持的微笑都淡了下去。
然而那雙烏黑深邃的眼睛裡,卻有柔情如春水潺潺流淌。
隻有當其他人同他搭話,恭維說“北鬥英才輩出,尤以天樞小師妹為最”時,他才會含笑應答一二;眉目俊麗溫潤,又藏了雪瀑飛岩的高峻冷傲,好像將那片流淌的柔情全都凍了起來,隻對特殊的某個人才會遇暖消融。
按傳統禮節,他應當回答“不敢”、“過獎”、“貴派子弟更是龍章鳳姿”。
但他沒有。
他坦然地接受了一切對師妹的誇獎,最後笑道:“不錯,師妹總是這般善良、真誠、體貼、謙遜、可愛,不怪人人都喜歡她。”
其他人:……我們看到的可能不是同一個修士!
誰知道,緊接著這一句話,竟然從風裡傳來一聲朗笑。
“不愧是《九品簪花榜》的頭名、《點星榜》神遊第九人。旁人這麼說我隻當他誇誇其談,衛道友說來卻顯得從容自信,想必那位謝師妹確是美玉明珠,叫人敬仰。”
山崖頂上的風來得更強烈了些,卻不猛烈,隻像舞女柔媚的臂膀。在這蹁躚的風的舞姿裡,一隻車隊盈盈而降。
兩頂車輿被簇擁在護衛和舞樂之中,落在了山崖頂。其中一頂罩著淺灰色雲紋印花敷彩紗,飄逸而不失莊重,看不清其中人影。
另一頂車輿則不見任何裝飾,隻有一個青年端坐其中,腰上陪劍,劍柄一顆熠熠生輝的明珠,散發一圈朦朧光暈。
方才朗聲說話的就是這名青年。
他容貌俊朗,眉宇間有一股勃勃英氣,桃花雙目秀雅清潤,仿佛水墨晴天,令人見之心生好感。
相貌叫人心生好感,但那通身的華貴之氣就是叫人微微一驚了。尤其他佩劍上的寶珠,光暈流轉、純淨脫俗,淡彩光芒讓許多修士眼前一晃、麵麵相覷:
——那竟然是至少萬年的深海蚌珠,價值二十萬靈石,還有價無市!
再看其餘護衛和舞樂,人人穿金戴銀、明眸皓齒,氣質昂揚而又謙卑有度——這隻車隊,真是好大的派頭。
衛枕流卻沒什麼彆的反應。他將未完成的畫和畫筆都收好,似乎對突然降落的車隊並不感到驚訝,隻淡淡說:“九千公子,我倒不知道你也會來。”
九千公子笑道:“正巧遇上她們,就湊個熱鬨。”
另兩名北鬥修士,還有劍宗的人,也都睜眼看了過去。
蕭如鏡起身,對周圍人道:“這是危樓的人。至於這位……南部九千家的那位九千公子?”
一時間,眾修士心情浮動。
危樓人人知道,就是近五百年來引導了修仙界排名製榜風潮的機構。《九品簪花榜》等各種榜單就出自他們手中,年輕一代的修士很愛看。
而九千家……
大名鼎鼎的九千家,自然也是人人知曉的。
“危樓姍姍來遲,望諸位恕罪。”
這聲音是從另一頂車輿中傳出的。
隨著這柔和低潤的女聲,菱形紋金銀色印花紗的那一頂車輿裡伸出了一隻素白的手。這手纖白如雪,很是好看,隻是指節有些粗大,如白璧微瑕。
這一隻手掀開了紗幔,顯出個雲鬢垂髾、大袖長衣的年輕女郎。
兩名丫鬟挽起紗幔,兩名丫鬟為她打扇,再一名捧著文書,最後一名麵向眾人,垂首閉目,懷抱一把九環的大刀。
她一步步走出,姿態端莊優雅。
有修士被這份端著的勁兒刺著了,覺得有點討厭,就去問劍宗大師兄:“蕭道友,你們劍宗主辦秘境試煉,怎麼還叫了危樓的人來?”
蕭如鏡長眉一揚,看向那名年輕女郎,目光裡有一絲探究。但他麵上很是瀟灑,道:“讓危樓的人自己說吧。”
女郎微微一笑。
“《點星榜》重排在即,這一次水月秘境試煉,將作為和光境《點星榜》的排名依據之一。”她的微笑恰到好處,目光不偏不倚,既不盛氣淩人,更非畏縮怯懦。
典型的世家子微笑,甚至有些熟悉。
人們的目光不禁往北鬥那邊逡巡過去。
衛枕流笑了笑。
女郎說:“我是平京謝家謝妙然,代表危樓前來觀摩這一場試煉。”
從始至終,衛枕流身後不遠處的荀自在都在看書。從天而降的車隊,對他似乎沒有任何影響。
然而沒人注意到……他的影子有一瞬間變得深黑,仿佛有一張森然的麵孔浮現一瞬,又消失不見。
本章共7段,你正在(第8段)
本章共7段,你正在(第9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