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運動會,周念的爸爸媽媽都會給他錄視頻、拍照片。
從幼兒園的親子運動會開始到現在,年年無缺。
有一部是逢年過節都要掏出來回顧的。
周念當時還在讀幼兒園中班,大概才五歲,小包子臉,臉頰跟白豆腐似的嫩嘟嘟,白裡透紅,穿幼兒園發的統一小T恤和運動短褲,腳上是一雙白襪子配鞋底會發光的運動鞋。
那年哥哥沒來,他正是最依賴哥哥的年紀,於是躺在地上打滾,哇哇大哭。
媽媽問:“還哭,哭得不累嗎?哥哥要上學,哥哥來不了。爸爸媽媽不是來了嗎?”
他滾累了,趴在地上,用手臂遮著眼睛,撅著屁股繼續哭,說:“不行,要哥哥來,要爸爸媽媽,也要哥哥,都要來,我跟毛毛說好了,還跟花花說好了……”
媽媽還在笑:“那你馬上要開始比賽了,你躺在地上哭你怎麼比?那要麼不比了。第一就給彆人嘍!”
小周念一聽,急了,蹣跚地從地上爬起來:“不行!要比的。念念是第一名,不給彆的小朋友。”
媽媽爸爸都樂不可支:“你不是因為哥哥不來忙著哭鼻子嗎?先哭吧,哭夠了,比賽也比完了。”
小周念哭得臉都紅了,跺腳:“不行,不行。”
媽媽說:“那你要參加比賽的話,你得乾什麼?得去找誰?”
小周念吸吸鼻涕,還是不停往下流,他暫停了哭泣,把彆在胸前的小手帕摘下來,擦擦鼻涕,打了個哭嗝,說:“得去找老師。”
說要把手帕一揉要放起來,再一扁嘴,又要開哭。
媽媽趕緊說:“先彆哭——手帕臟了還想揣褲兜裡啊?給媽媽吧,媽媽幫你拿去洗一洗。”
小周念暫停哭泣,先把手帕遞給媽媽,好有禮貌地說:“謝謝媽媽。”
媽媽說:“好了,現在可以繼續哭了。”
他淚汪汪地點點頭,跟隻小鴨子似的,搖搖晃晃,腳步吧唧吧唧地去找老師了。
小屁股後麵跟著一串歡樂的笑聲。
今年也不例外,被媽媽掏出來放複習了。
笑得前仰後合。
周念耳朵跟發燒一樣紅,羞惱地說:“每年拿出來笑話我。”
媽媽說:“現在還拿第一不?”
“拿的。”周念說,他靈機一動,“拿了第一有獎勵不?”
媽媽說:“喲,還要獎勵啊?行啊。拿一個第一獎你一千塊吧。好嗎?”
“好!”周念瞬間充滿動力,他想,正好拿這個錢補貼做手術。
媽媽又揶揄地問:“明天爸爸媽媽沒空去參加你的運動會,你不會哭起來吧?”
周念笑了,帶孝子地說:“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們工作要緊。反正你都給我獎錢了,人沒到,錢到了也很好呀。”
被媽媽抓起抱枕一通打,好不笑鬨。
說是這樣說,其實周念正需要父母不在這個機會。
運動會比完自己的項目以後可以自由活動。
周念跟沈嶠青約好了,周五下午放學以後,就跟他一起去見黑市醫生。
晚上。
周念躲被子裡,用手機看了幾個摘除腺體微創手術的演示3d動畫。
動畫看上去沒那麼血腥。
醫生在皮膚上開了一個1~2厘米的小口,再將針一樣的東西伸進去,把腺體切割後取出來。
評論區:
【太可怕了,我晚上要做噩夢了】
【聽說omega摘掉腺體以後,失去發熱期的同時,還會喪失生育能力】
周念想,也沒那麼嚇人吧。
可能因為他本來就不怕血漿橫飛的暴力電影。
但夜裡,他還是做了個噩夢。
一開始他以為這是美夢,他夢見自己悄悄做了腺體切除手術,醫生技術特彆好,連縫針都不用,傷口沒過兩天就消失的毫無痕跡。
他高高興興地去學校上課。
大家如綿羊般安靜坐著,聆聽老師講課。
這時,忽然有個麵目模糊的同學說:
“是誰?是誰那麼香?”
“好香啊。”
“是omega的香氣。”
一個又一個人轉頭看向他。
“是你——”
“周念,你是omega。”
“你發熱期還來學校嗎?”
周念驚慌失措,他說:“我不是,我不是omega。”
那些人問他:“那你身上為什麼那麼香?”
周念委屈地說:“可我已經摘除omega腺體了啊。”
連他自己也開始聞到自己身上的香氣了,眾人圍攏過來,一隻隻手從四麵八方伸過來,要抓住他。
沈嶠青出現了。
沈嶠青先一步抓住他,說:“周念,跟我走。”
他們毫無計劃,便這樣,如私奔般逃走了。
他們一直跑一直跑,天暗下來,卻又不是黑夜,也沒有晚霞,隻是一片灰蒙蒙、陰沉沉。
不知道是哪個方向。
更不知道該何時停下。
他問:“還沒到嗎?”
沈嶠青說:“沒有。”
他覺得累了。
但是沈嶠青緊握著他的手,掙不開。
一直心慌個沒完沒了。
周念隱約明白自己是在做夢,他想醒過來,卻醒不過來。
最後是被鬨鐘叫醒的。
早上了。
他坐起身來,拉開窗簾,沒料到天氣預報處出了錯,竟然是個陰天。
鉛灰色的雲朵沉甸甸壓在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