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說：“跟alpha跟omega都沒關係啊，不管怎樣，與人建立起健康的聯係，應該首先是以互相尊重為前提的。”
這件事，還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說。
像是把這好幾個月來亂糟糟的所有生活絲線一下子捋到了一起，讓周念不得不麵對一個他逃避了有好一段時間的重要問題——
他現在跟沈嶠青究竟屬於什麼關係，以後又將會是什麼關係。
起初，他是想跟沈嶠青絕交的。
但一件事又一件事的，黏黏糊糊，藕斷四亂，竟然一轉眼就過去那麼久了。
他們倆不光沒有絕交，反而羈絆更深了。
說是戀人也不像是戀人。
他對沈嶠青早就沒有談戀愛的心思了，冷卻的初戀火燼至今還未複燃。
但說是朋友……也不太對。
方方麵麵，周念沒放下自己的優越感，他仍覺得自己是高於沈嶠青的，甚至平時在學校，他還是不大樂意承認沈嶠青是自己的朋友。
不，沈嶠青跟彆的朋友就是不一樣的。
他習慣性的還是把沈嶠青當成自己的小狗，要沈嶠青對自己言聽計從。
他習慣了。沈嶠青也習慣了。
他們兩個小孩子從八歲開始就是這樣相處了，起源於小孩子人性天生的善良，亦是人性天生的惡意。
周念壓根沒意識到自己有哪裡做得不對。
也沒有想去意識到。
以往無人知曉他們的關係，現在出現了秦老師這個旁觀者，旁觀者清，她便提了出來。
這讓周念像是一下子醒了過來。
他猛然意識到，他跟沈嶠青曾經的相處方式幼稚可笑，還很不尊重人。
沈嶠青這麼爹不疼娘不愛，都這麼慘了，自己好像已經是世界上唯一一個有點兒關心沈嶠青的人，結果他是把沈嶠青當小狗對待？
將心比心，周念覺得太過分了。
總不能再繼續欺負人家吧？
乖小孩周念遲到八年的良心回來了。
沈嶠青拿快遞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周念麵紅耳赤還垂頭喪氣的模樣。
他停頓了下，才把外賣袋子放在桌上，周念的麵前，說：“吃飯吧。”
周念“哦”了一聲，看都沒看沈嶠青。
周念一直這樣魂不守舍的，反應也太大了，讓秦老師很是過意不去。
秦老師離開前，同他說：“對不起，周念，我好像說得太過分了。”
周念說：“您說得對，我、我是不該這樣。”
秦老師對他莞爾一笑，說：“那改天見。”
“哢噠。”
關上門。
沈嶠青跟鬼魂一樣不知道什麼時候飄到他身邊，門一關，立即問：“你們的話是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懂。”
周念眼下內心正在焦灼地重塑自己的世界觀，在思考跟沈嶠青之間的關係，都有點不好意思看他。
在沒想好之前，他不知道該怎麼跟沈嶠青說。
於是周念躲避沈嶠青的視線，說：“沒什麼。”
轉身就走。
怕他逃走似的，沈嶠青急切地拉住他的手，衝動地脫口而出：“你是不是還是喜歡omega？”
周念懵愣：“啊？”終於抬起頭。
沈嶠青難以忍耐地說：“我不在的時候，你是跟秦老師表白了嗎？你對她真好，你現在在我麵前都不會那麼放鬆自然。因為她是omega不會讓你有威脅感嗎？”
周念回過神，笑了：“你在說什麼呢？我沒跟秦老師表白，你想的也太多了吧。”
沈嶠青半信半疑：“那你臉那麼紅。”
周念：“我臉紅是因為彆的……”
沈嶠青追問：“因為什麼？”
周念不想說，他皺眉閉嘴，緊抿唇線須臾，複又開口，有點煩地說：“你彆問了，你煩不煩啊？我想告訴你就告訴你，你怎麼那麼黏人啊，彆刨根問底了。”
沈嶠青馬上沉默下來。
周念一通罵完，才意識到自己老毛病又犯了。
真難改。
他剛想說要改改自己居高臨下的態度。
而且這次情況有些不同。
沈嶠青看上去完全沒被他罵服，仍然陰沉沉的，一副炸毛的狀態，還想要繼續逼問他。
也沒放手。
眼神像在說：你是不是喜歡她？
隱隱約約間，周念感覺仿佛聞到沈嶠青身上信息素的味道。
與以前不太相同，以前總是甜津津的，現在卻跟帶刺一樣，聞了就叫人神經一跳一跳，很明顯。
或許也是因為沈嶠青身上充滿攻擊性的信息素刺激到了他，周念想，他才覺得神經緊繃。
周念深呼吸，讓自己放鬆一點。
他低下頭，用右手握住沈嶠青抓緊自己左手手腕的那隻手。
他的手熱乎乎的，覆蓋在沈嶠青的手背上，像是摸到一塊冰，慢慢地融化了。
信息素的氛圍跟著軟和下來。
沈嶠青不知不覺地放開手。
周念握著他的手指，坦誠地說：“秦老師是覺得我對你太壞了，她問我：‘你們不是好朋友嗎？’”
“這讓我覺得很慚愧。”
“沈嶠青，我好像是對你很壞哦。你看，連秦老師才認識我們不久，他都看出來了。”
沈嶠青著急地反駁說：“沒有！你對我很好！沒有比你對我更好的人了！”
周念煩他這麼賤，又有點心疼。
他想，沈嶠青因為從小生活環境原因養成這種性格，他竟然一直也沒想去糾正，反正享受由此而來的優越感。
他真是太惡劣了。
周念說：“我都把你當成小狗一樣。我好像，是對你做了挺多過分的事的。”
沈嶠青不依不饒地說：“沒關係，我喜歡。”
可我不喜歡你了。周念想，不是約定長大以後要在一起的喜歡了。
他仍是想幫助沈嶠青的，隻是，希望他們之間不再是主人跟仆人的關係了。
“可我覺得這是不對的。”周念儘量溫和地說，“你好好聽我先說完行不行？”
沈嶠青像是聽到指令忍住亂動而乖乖坐下來的小狗一樣，可憐巴巴地瞅著他，本能讓他害怕被周念丟掉。
周念說：“沈嶠青，以後，我們做朋友吧。”
“做平等尊重的朋友。”
他厭惡姓韓的男人對沈嶠青媽媽的所作所為，覺得很不尊重人。
可燈下黑，他就沒意識到自己也沒怎麼尊重沈嶠青，現在他們還是小孩子，小打小鬨，等以後長大了呢？
他們這種畸形的關係會變成這樣？
周念想象不出來。
不過，無論如何，他不應該成為自己討厭的那種人。
沈嶠青聽到他的話，臉上一點也沒有高興，反而糟糕透頂。
周念的褲子口袋裡，手機彩鈴傳出來。
打斷了他們。
周念拿出手機，接起電話，問：“喂？是誰？”
電話那頭竟然傳來聶巍的聲音：“學校校務網上可以查期末成績了，你趕緊查，看看我們誰考得比較好。”
周念真是無語：“你哪來的我的手機號啊？”
聶巍：“你朋友那麼多，我隨便找人問的。”
周念沒好氣地說：“行，我現在去查。我查到了再打電話給你。”
掛了電話，周念同沈嶠青說：“走，我們先去查期末成績。”
他們學校先是是用電子檔案記錄大考成績，用學號登錄學校官網就可以進行查詢。
周念打開電腦，很快登錄了自己的學籍學號，查到了成績：
總分：668（滿分700）
校排名：2
市排名：13
周念看到那個“2”的時候，心裡慌了一下。
他“臥槽”出聲，脊背寒毛直豎：“不會吧？”
完了。
他大意失荊州，居然沒考過聶巍嗎?
周念刷新了好幾遍網頁，確定沒出錯。
他覺得胸口發緊，難受的有些喘不上氣來。媽的，這怎麼打電話回去跟聶巍說啊？還不得被聶巍笑死了？
他要是吊兒郎當地去考試，輸了也就輸了，可他現在是很努力地去學了，居然輸了？
這怎麼可能啊？考完他找老師對過答案了啊，他數學應該考了滿分啊！
沈嶠青側立一旁，說：“周念，查一下我的成績吧。”
周念才想起他來，歎了口氣，想著，他都沒考過聶巍，沈嶠青能考過嗎？
周念退出登錄，輸入沈嶠青的學號。
網絡還突然卡住了，網頁加載了好一會兒仍然是一片白，周念點了下刷新。
這次網頁加載出來了：
總分：672
校排名：1
市排名：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