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重正是調節平衡的說話。”
“可在現實操作中,難道誰能夠做到,無時無刻,每一件事,都完全尊重另一方嗎?不可能,對吧?”
“能做到這一點就叫做教養。”
“但是假如非要決定自己的定位,那我情願做控製彆人的那方,也不要做被控製的。”
又渣又迷人。
絕了。
韓漣聽得一愣一愣的,周念這話說得他身心舒暢,太合他心意了。
以前他怎麼沒覺得周念這樣有意思呢?他一直就隻認為周念是個可以用來撩撥沈嶠青不自在的工具人。
是個嬌生慣養的小少爺,是個充滿正義感的傻白甜,沒想到這回了解以後,發現原來不是。
他甚至有一種離奇的猜想。
假如周念不是omega,而是個alpha,估計也能迷倒很多alpha,隻要他仍是這種性格。
就是莫名地很吸引人。
比那些軟萌的omega有趣太多。
兩人聊了好久。
聊到天都快黑了。
不知情的路人,都得說一句一看兩個人是誌氣相投的好友,起碼認識了十年八年了才能聊得這麼嗨。
但假如是認識周念的人就會知道,這不過是周念的基本操作,他周念,全校都出名的海王,他不主動去認識彆人還能有一圈朋友,隻要他想主動,就沒有談不來的人。
跟誰都能聊得讓對方很順暢。
韓漣不知不覺被他哄得服服帖帖,連一開始來找他的目的都給忘了,直到肚子餓了,還說:“我請你吃飯吧,你想吃哪家餐廳?全城的都行。”
周念說:“不如我請你吃食堂,我們食堂菜色挺好的呢。”
“好啊。”韓漣也不嫌棄,他答應下來,又想到什麼,笑笑說,“你這算不算是在試圖控製我啊?”
周念哇塞了一聲:“你也不用什麼都往上麵套吧?”
這時。
韓漣的手機響了起來,他一看來電人名:沈嶠青。
對周念說:“我哥打電話給我了,哈哈,我們本來約了今晚在酒店見麵。但是我把他鴿了,他還不知道我來找你了。”
“雖然你不怎麼想要他了,但他還是非常在乎你。生怕我害你。”
韓漣起身去一旁接電話了,壓低聲音,不讓周念聽。
周念也沒注意去聽,反正回頭沈嶠青會全部都告訴自己的。
韓漣打完電話,遺憾地對他說:“不好意思啊,我哥讓我現在馬上去找他,他氣壞了呢。我不能去吃你請的這段飯了,先給我存著行不行?等我下回來找你。”
周念爽快地比了個ok的手勢:“行啊。”
韓漣陰陽怪氣地過來,心滿意足地被他送走了。
周念望著他離開,看他腳步輕快,嘴裡好像還哼著什麼小曲兒呢,依然是有點神經兮兮的樣子,不過沒那麼讓人心裡毛毛得了。
一直到韓漣完全走了。
周念摸摸自己的肚皮。
咕嚕咕嚕的叫。
他把雙臂張開,搭在長椅的椅背上,以癱坐的姿勢,往後仰去,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真特麼累啊。
像是應付一個很麻煩的犯人,對其進行審訊幾小時,身體不累,心很累。
他倒著看了一會兒同學打球,放空了一下腦袋。
然後跟抽緊身體裡的那根筋一樣,重新坐正身子,翻了下沈嶠青的號碼——因為在家人那裡都過了明路,他把沈嶠青的備注給改了,改回了“沈嶠青”這個正名。
雖然也沒多麼親昵,可總比之前的偽裝房產代稱好多了。
當時他還想了下要改成什麼,想來想去,覺得“親愛的”“男朋友”之類的都惡心巴拉的,他自己第一個受不了,還不如直接就備注人名。
其實就算不備注也沒事,他能背得下來沈嶠青的手機號。
周念撥通沈嶠青的號碼。
沈嶠青很快接了起來,問:“他走了嗎?”
周念說:“終於走了。”
沈嶠青憂心忡忡地問:“你們都聊了什麼啊,居然說了那麼久。他跟我說話的時候好像心情很好的樣子,怎麼了?他嚇唬你了?”
周念摸摸鼻子:“互相嚇唬吧。要是我16歲那會兒,說不定會被他嚇唬住,可是我現在21歲了。拜托,沈嶠青,你不用那麼擔心我,我是個警校生,在警局見習過的警校生,我見過窮凶極惡的人,韓漣嚇不到我的。”
道理他都明白,隻是遇上自己喜歡的人,還是會關係則亂。
沈嶠青想。
有時,他真的很沒尊嚴地希望自己是條狗就好了,那樣就能正大光明地陪在周念身邊,不用分開,隨時隨地保護周念。
曾經他還做過一個挺荒唐的夢,夢見自己死了,閻王爺問他下輩子想投胎成什麼。
他就投胎成一條警犬,比現在討周念喜歡。
醒來以後他還覺得悵然若失,蠻羨慕的。
周念也不瞞著他,說:“我還算是跟韓漣交上朋友了。他跟我說了好多事,等我寫下來,改天跟你對一對。看看他哪些事是撒謊的,哪些不是。”
“正好我可以看看我猜得對不對。”
沈嶠青更擔心了:“你還跟他交朋友了??”
周念:“也不算是交朋友吧。隻是敵暗我明的話,不如把他放到明麵上啊。比他總是暗搓搓地使壞要好多了。”
“他不是都去找翟向陽了嗎?萬一他利用翟向陽對你做什麼,我還真的沒辦法吧。”
沈嶠青相當的不樂意。
他覺得心口是打翻了一罐醋壇子,他自己都控製不住,有點昏了頭地說:“你能不理他嗎?”
周念挺強勢地冷聲說:“不能。”
沈嶠青又有點壓不住黑暗的氣息,脫口而出地說:“都怪我不能控製住他。”
恨不得弄死韓漣似的。
周念心尖又糟糕地跳了一下,心想,這兩兄弟有時候還是有點像同一個爹生的。
就是病多病少的區彆。
見沈嶠青悶悶不樂的。
周念哄他說:“那家夥很會說瞎話,你彆被他挑撥了。我估計他會跟你說我跟他聊得多好,說不定還要說些更刺激人的話,你忍住啊。”
不管怎樣,沈嶠青總是聽從周念的,低低“嗯”了一聲。
周念又開始多管閒事地說:“韓漣這人吧,蔫壞兒歸蔫壞兒,倒是沒壞透,起碼沒有違法犯罪。我是出於警察的立場,想要從起點消滅一個潛在犯/罪分子,清正社會風氣,你明不明白?”
沈嶠青:“明白了。”
但他還是醋,他是早就做好準備,周念當警察以後,會把他的善心分給彆人,而不再是隻拯救他一個人。
不會光屬於他。
而分走周念善良的人,不是韓漣也會是彆人,他不可能每個都醋過去吧?
他忍一忍。
忍一忍就好。
但他現在還是有點難受,主要韓漣是不一樣的。
周念像是猜到他心裡在想什麼,說:“你是不是又在想一些陰暗的東西。你彆總是有什麼事就第一時間要用可怕的辦法去解決,完全可以走正路啊。”
沈嶠青很是慚愧,他從小在那樣的環境成長,腦回路就是總不自主地就偏向了不太光明的路子。就是周念反複教他,他有時依然改不過來。
也可能是他在心底還不是很想改。
他覺得世界上不可能沒有黑暗。
那麼,讓周念在光明裡,他來擔負這份黑暗就行。這是他沒有跟周念坦白的心底深處的想法。
反正,周念把什麼都攤開來跟他說了,叫他安心,最後同他說:“你好好拍戲,好好工作。”
“既然做了,就起碼做出點成績來。錢什麼無所謂,拿個獎吧。”周念很是大言不慚地說,他指揮沈嶠青拿獎,輕鬆的像是讓人去菜場買個菜,說:“就那種能證明你專業水平的。我喜歡你更優秀,不用藏拙,知道嗎?”
沈嶠青這會兒也還是個圈內小白,不覺得有錯,隻要是周念的指示,他就是死也會做到,如此千依百順地答:“知道了。我一定做到。”
這次應付了韓漣以後,周念就時不時跟他聯係一下。
以周念時間管理大師的能力,對付韓漣完全不成問題,他覺得自己是在試圖讓韓漣不發病,不威脅社會。
因為沈嶠青去拍戲了,而且好像要拍個小半年。
周念周末省下了跟情人幽會的時間,就往爺爺那裡跑得更勤快了,閒著沒事,還有空哄哄還在跟他鬨脾氣的大哥。
他旁敲側擊地問爺爺:“爺爺,我聽說,有一些長輩啊,他們會因為覺得,擔心alpha小輩分化以後對omega信息素把持不住,就安排omega給他們接近一下嗎?”
秦老爺子抬下眼皮,像是聽到什麼醃臢事,被臟了一下耳朵,皺了皺眉,卻還是捏著鼻子說:“……是有這種事,你從哪聽來的?”
周念說:“我就聽說一下嘛。我就覺得怎麼還有這種家長,爺爺你不是這種人吧。”
秦老爺子差點跟他摔筷子:“說什麼呢你這個臭嘴,我怎麼乾那種事。”
秦老爺子:“你好奇這種事乾嘛?”
周念理直氣壯的:“我是警察啊,聽到這種事,我覺得不好。要是我遇上了,我一定要想點辦法做些什麼。”
秦老爺子嫌惡,又有點好笑,說:“你能做什麼?這種事永遠絕不了的。治標不治本。”
周念帶幾分天真氣,任性地說:“因為這樣就不去管了總不行吧。會不會正是因為一直沒人管,所以才演變成這樣呢?”
“那個omega也太可憐了吧,他不該被那樣子對待。”
秦老爺子心平氣和下來,既覺得自家孫子善良,又覺得他這是善良的有點傻了,可真是因為是個傻人,才顯得可愛,故意問:“你能救的了所有人啊?”
周念說:“要是讓我遇上了,我就救,救一個算一個。當然,我隻救想被救的人,我知道自己沒那麼多的精力。”
他說得又坦率又真誠。
老兩口都被逗樂了。
奶奶誇獎說:“我們家念念真是心善。”
周念毫不謙虛,驕傲地說:“那是。”
秦老爺子忍不住壓壓他,說:“誇你一句,你就得意上了啊?敢情你做好事是有目的的啊。”
“為什麼做好事就要不求回報呢?”周念說,“我做好事,當警察就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正義感,難道就不行嗎?不管出於什麼目的,做了好事就是做了好事。”
“我覺得做好事就是會有好報的,爺爺,比如你把我認回來,就是因為在報紙上看到新聞對不對?”
“我後來想想,一點也不後悔了。一飲一啄,莫非前定。假如我當時沒有去作證,也就不會上新聞,不上新聞,我就不會找回這麼疼愛我的親生爺爺和親生奶奶了,你說是不是?”
秦老爺子哼了一聲:“詭辯。”
“越來越油腔滑調了。”
周念不承認的,說:“不,我這是言之有理。你不能因為說不過我,就給我隨便扣帽子,我不服氣的。”
他從爺爺這裡套完話,又去大哥那裡套話。
像這種不三不四的事情,問大哥,大哥一準知道,比爺爺了解多了。
周念便腆著臉去找大哥了。
周堯接到他來電的第一句話就是:“稀客啊,竟然主動聯係你哥,還以為你早就忘了你有個哥了,整天就忙著跟你的沈嶠青要好。”
聞聞這火藥味兒濃的。
不過周念不怕,自打經曆過上次那修羅場,他現在應付什麼都不慌不忙,反正沒出人命都不是大事。
隻要臉皮夠厚,一切都能解決。
周念伏低做小地討好說:“哥你還在生氣啊?我給你寄的禮物你收到沒?我機票訂好了都,等你生日那天我回去給你過生日好不好?”
周堯問:“行了吧,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怎麼了?有事想找我幫忙嗎?”
周念說:“哥,我就是有點好奇……你知道首都的會所在哪嗎?有omega的那種。我想見識一下。”
周念自認為已經說的很小心翼翼了,結果周堯一聽,直接罵他:“見識個屁,你想什麼呢?你以後當個警察,管管夫妻吵架,丟小孩什麼的就行了。還沒畢業呢,就想辦大案了,輪得到你了?”
周念也知道是這個理,但是他做不到已經知道了就完全放著不管,他覺得心裡難受,他說:“我知道我沒那個能力,我就是想看看不行嗎?”
周堯斬釘截鐵地拒絕了:“不行。”
周堯不光自己拒絕了,還聯係了沈嶠青。
他知道沈嶠青什麼都聽周念的,這小子看著老實,其實路子可野了,絕對一清二楚,周念是還沒想到要去問他,要是問了,沈嶠青絕對全盤托出。
所以周堯先去敲打沈嶠青,沈嶠青答應下來。
倒不是因為聽周堯的話,而是在希望周念身處一個光明世界的心願上,兩人達成共識,隻要有條件,他們都想溺愛周念,沒有底線的那種溺愛。
周念打聽不到,就一直惦記著這件事。
他跟聶巍提了一嘴,聶巍說:“那我們自己查不就好了。但假如你要去的話,彆一個人去,找人陪你一起,沈嶠青吧。他肯定能對付的來。”
周念說:“彆提了,他就壓根不想告訴我。有時候他們還是想把我當小孩。”
聶巍轉進如風,乾脆利落地說:“那我陪你去。”
周念拍他的肩膀:“不愧是我最好的兄弟。”
聶巍對他翻個白眼,無奈地笑了笑:“那不然總不能看著你一個人作死吧,你這家夥有時候什麼都敢做得出來。”
這事對於周念是掛在心上,可畢竟沒有具體的人跟事,也不算特彆緊要。
主要是因為韓漣每天起碼找他十回,羅裡吧嗦的,什麼都要煩他一下,一半是給他發沈嶠青的信息,跟他說沈嶠青多有天賦怎樣怎樣,偶爾還說講劇組裡的女演員喜歡沈嶠青什麼的,又說沈嶠青對哪個哪個小場務挺友善。
屬於見縫插針型地挑撥離間。
周念就當是個樂子來看,還覺得挺有意思,看得津津有味。
隻是一看這家夥,周念就會想起來。
韓漣還給他講更多的關於他外公的事情,譬如說他小時候學不好就挨打,還說他外公在外麵也有情人,年紀最小的那個比他都大不了多少。
周念就勸一句:“這種作風學不得。”
韓漣便說:“晚了,念哥,你要是一年前就這麼教導我該多好。現在我已經談過好幾個omega了。”
周念太無語了:“……那你注意彆搞出人命。彆跟你爸那樣,就一切好說。”
想了想,又補充:“多講衛生。對你的omega好點。”
韓漣渣裡渣氣地說:“他們也不是真喜歡我,他們就隻是貪圖我的錢,我知道的。我錢都給夠了。”
某種意義上來說。
周念覺得自己永遠無法跟一般的alpha相互理解了。
韓漣也是,他大哥也是。
——唯有沈嶠青是特彆的。
韓漣很自在地說:“但我覺得這樣也挺好的,能用錢解決的事,就不談感情。”
說著說著,他又意識到不好,問:“我跟你這麼說,是不是不太好。我這還真沒有故意膈應你的意思,在我心裡,你跟其他omega是不一樣的。”
周念:“……”
這話聽著怎麼不對勁呢。
周念嗬嗬道:“對,我是你哥喜歡的omega。”
韓漣卻說:“不是,你是有錢人家嬌慣養出來的omega,隻除了第二性彆,我們其實差不多。”
周念:“是嗎……”
他若有所思地說。
要是他沒被大哥撿到呢?
那麼,幼時無父無母的他會怎樣?會好到哪去嗎?
想必他也不會是現在這樣的性格吧。
過沒兩天,韓漣就問他:“我外公生日我可以邀請你嗎?你不是說幫我勸勸我外公嗎?”
周念回:“不用你邀請,我到時候跟著我爺爺一起去就是了。”
早晚得見一次看看。
周念問:“什麼時候?”
韓漣:“下個月月底。”
周念老媽子一樣地問:“那你想好了以後要做什麼沒?”
韓漣:“做紈絝不行嗎?”
周念:“你就不覺得很無聊嗎?你看,跟我們這家境的小孩做紈絝的有好些,太普通了,就是不圖賺錢,你也可以找點彆的事做啊。”
韓漣百無聊賴地說:“我最近的興趣愛好就是捧我哥,給我哥拉資源,想讓他當上大明星,還怪有意思的。”
又來了。
周念在此打住,說:“你隨意吧。但那到時候成了,我覺得還是沈嶠青他自己有本事。”
韓漣酸溜溜地說:“他本來就很有本事啊。”
“我外公就會拿他跟我比,說我哪哪比不上他。完了我長得也沒他好看。”
這邊跟韓漣約好了。
沒過兩天。
翟向陽又找上了他。
其實一直沒斷過,從上次因為韓漣再說上話以後,翟向陽就會擔心地問他那個使壞的alpha有沒有害他,讓他多加小心。
周念把自己在跟韓漣周旋的事對他瞞著,讓他彆操心,多關心關心自己學習,隻要翟向陽來找自己,他就問翟向陽有沒有好好學習,是不是又在摸魚了,每回都能把翟向陽三兩句打發了。
這回卻被抓住了間隙。
翟向陽給他發了一幅畫的照片,說:“周念,我拿以你為原型畫的畫去投比賽,拿了一等獎。”
周念:“……”
他還沒說什麼,翟向陽直接跟他滑跪似的地道歉:“對不起哦,我沒經過你同意就畫了你,還拿畫去投比賽,但是這幅畫我畫得真的很好,可能是因為投入了很多感情吧。”
“我本來不想要拿去比賽,老師說特彆好,實在是建議我。”
周念能說什麼,隻能祝賀他啊。
問:“那你是不是拿了獎的話,說不定可以出國留學深造?我覺得出國挺好的。”
翟向陽:“我才大一,不著急,到時候再說吧。我覺得在國內就挺好的,其實去哪無所謂,靈感繆斯在哪更重要。”
周念頭皮發麻。
這小東西看來是還沒死心呢。
周念沉思了一下該怎麼回他,才寫了半句話,突然,一個電話打了進了。
是媽媽打來的。
周念便先撇下翟向陽不管,去接媽媽的電話。
他還以為隻是日常的母子通話,不以為然:“喂?媽,怎麼了?”
媽媽有點急地說:“你爸出事故了,現在正在醫院搶救,你趕緊請個假回來。”
周念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慌張說:“好,我這就坐飛機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