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樓邊,香樟樹迎風婆娑。
樟樹樹乾遒勁,枝葉茂密,樹影被路燈一照,黑黢黢的影子落到宿舍鐵門上,宛如伶仃的鬼爪。
陰影處,電離銅栓緊扣鎖芯,大門落鎖。
——此刻要進宿舍樓,隻能找宿管老師拿開輸送垃圾的側門鑰匙。
宿管叫西文,是一隻殘疾亞雌,在任職帝院生活老師前,是東城區一名教授天文學的幼崽老師。
七年前,一顆巨大隕石以光速朝帝星墜落,在被及時阻止撞擊後,少量的隕石碎片仍然擊中帝星並發生小麵積隕石爆炸。
護送幼崽躲進安全區的西文剛要彎腰跟著躲進去,就被連環爆炸時的一架飛艇翅翼殘骸生生截斷雙腿,血肉亂飛。
在幼崽們刺耳的尖叫聲中,亞雌臉色煞白,直接當場昏厥過去。
雄蟲和亞雌不同於雌蟲,受傷後可以通過蟲化再生肉.體,西文再次醒來時,雙腿已被安裝上義肢。
霍裡視線掃過亮著燈的宿管房。
暖黃的燈光從窗戶流瀉到地麵,剛好照亮暗處生出的一朵紅海棠。
除雙腿殘疾外,西文好像還有極其嚴重的呼吸病,偶爾會發出劇烈的咳嗽聲,不過大多數時候,亞雌都是安靜地坐在窗後,眼眸隔著花窗看向外界,那雙眼睛平和又內斂,甚至溫和到有些自卑的特質。
亞雌眼裡反射的世界忽暗忽暗,偶爾啪嗒一聲,又是亮的。
但即使亮著,也是哀寂無聲。
霍裡側臉。
正嘗試用霍裡ID聯機打星戰FLY 4的係統抽空看他一眼,寬慰道:【宿主彆傷感,在突發事故中能幸存就已經是大幸,更彆說——】
霍裡冷不丁打斷它:【好酷。】
【?】係統沒反應過來:【什麼?】
霍裡白它一眼,道:【機械義肢,多炫酷!什麼時候才能整個?】
【……】係統沉默片刻,語氣真誠地建議:【宿主如果有心的話,估計很快就可以裝載義肢。本係統建議宿主現在就可以找西文老師要鑰匙,並順便詢問在哪接的義肢,以備不時之需。】
【算了,麻煩。】
除了感覺麻煩外,對老師的恐懼也是刻在基因裡的本能,生活老師同理。
霍裡視線朝外一掃,選中目標後插兜朝旁邊幾米開外的香樟樹大步走去。
霍裡抬頭。
視野之中,樟樹樹乾遒勁生長,行如粗壯有力的脈搏般遮住大片閃耀的群星,伶仃的月色透過縫隙照下來落到他身上,顯得美好又不真實 。
樹不算很高,約莫十五米。
霍裡凝眸觀察一會後,便如法炮製把黑傘插.入樹縫中卡住,修長的手指用力收緊抓住傘柄,手臂用力,行雲流水翻身上樹。
霍裡站定好後抽出黑傘握在手中打量,傘身完好,傘骨經過這麼多次折騰,居然一點沒變形。
霍裡不由稱奇:【這傘質量還怪好,拍個照,搜搜同款。】
係統辦事效率很快,幾乎是立馬衝浪回來:【沒搜到,既然是地下城裡的傘,應該大概率不在市麵上流通。】
霍裡踩著樹乾,輕輕躍起落到陽台上。
陽台外麵被擺著幾盆全息繡球花,散發著遊離質感的藍光,呈水母狀般明明滅滅,宛如深海裡飄動的浮遊生物,柔軟又夢幻迷離。
就是有些擋視野。
霍裡被實感花盆一勾,差點摔倒,眼疾手快用傘撐地穩住重心。
奧蘭多聽到動靜探出身子,雄蟲眼眸一垂,捕捉到收緊的雨傘傘麵半露出的一截精美圖紋來。
奧蘭多瞳孔一縮,幾乎是條件反射般詢問出聲:“霍裡,這傘是——”
霍裡收回傘,挑眉道:“什麼?”
“沒、沒事。”意識到自己不同尋常的急切,奧蘭多急忙閉嘴,移開視線轉而看向霍裡。
看到霍裡一身雌蟲才會有的打扮時,雄蟲眼裡露出些許疑惑,片刻後,他斟酌著詞句,語氣柔軟地試探道:“怎麼穿成這樣?這是去了哪?”
兩聲清脆的“咚咚”敲門聲在這時響起,顯然是來查寢的。
奧蘭多眼睛一睜,大半個身子前傾探出落地窗,手臂一伸就抓住霍裡的手腕把人拉進宿舍。
室內保持著恒溫。
溫暖的氣息瞬間驅散霍裡周身殘留的濕潤冷意。
雄蟲宿舍都是兩人宿舍,除兩間臥室外還連帶主室和獨衛,對於養尊處優的雄蟲而言,空間實在不大。
但對於帝院大部分雄蟲和雌蟲來說,宿舍空間更偏向於一個午休空間,大多數時候都不會在宿舍就寢。
所以校方才設置查寢製度。
霍裡順著奧蘭多的力量進入主室,把酒保借給他的傘放在沙發旁的雨簍裡,心情美好地躺進柔軟舒適的沙發內。
燈光四落,一片瑩潤無瑕。
雄蟲長手長腳地臥在奶油色係的柔軟沙發內,像一隻懶洋洋的貓。
奧蘭多站在沙發旁,鬆開霍裡的手。
門聲又響。
奧蘭多眨眨眼,繞過沙發噔噔噔跑到門口開門。
沙發背對門,正對浮空屏,霍裡抬眸掃了一眼倒映在黑色屏幕上的人影就興致缺缺地收回目光,順手拿起桌上的遊戲機。
負責查寢的雄蟲學長身後跟著四五個人。
雄蟲穿著一身繁複的雄蟲禮裝,領口點綴潔白蕾絲,胸前彆著一顆閃耀的藍寶石,亞麻色發絲柔軟地搭在額側,肌膚勝雪,唇紅齒白。
精致張揚的眉眼間,帶著金尊玉貴堆砌出的盛氣淩人。
整個人光豔至極,符合一切大眾雌蟲對上流貴族雄蟲的幻想。
貌美的雄蟲靜站在門外,儀態得體端正到稍顯過度生硬的程度。
等寢室門從裡側被奧蘭多打開,雄蟲冷冽的視線探測儀一般朝主室一掃。
他沒有動,顯然沒有要進入室內的打算。
查寢的學長詢問道:“學弟,名單上另一位名叫霍裡的雄蟲不在嗎?”
“在。”霍裡手指正飛速操作著人物從彆人的基地掠奪資源,聽到自己的名字立馬從沙發上坐起來。
黑發雄蟲側對著門口,睫毛低垂,一副始終睡不醒的模樣,帽沿鬆鬆垮垮搭在肩側,由於帽沿寬大,一截脖頸從布料裡探出,很是隨性。
主室裝置的懸掛立式擺鐘敲響一下。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正正零點。
係統眼尖道:【左邊左邊左邊!右邊資源區駐紮著地精守衛,左側資源區還有未開采的礦石資源,偷了就能苟進前三!】
霍裡趁亂立馬操作著人物一個急轉彎,狗狗祟祟地順著管道溜進資源區。
渾厚的鐘聲打破短暫的安靜,但完全沒有打擾到沉迷遊戲的一人一統。
片刻過後,沙沙的筆尖摩擦紙張聲在空間裡響起。
係統抽空抬頭朝門口瞥去一眼,不由小聲嘀咕一句:【這雄蟲怎麼有點眼熟,總感覺在哪見過。】
“打擾了,雄蟲珍貴,院方和軍部都非常重視雄蟲安全與健康。每周都會不定期查寢,如若要外宿,下次記得提前向學院老師請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