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開始下雨。
帝都高樓大廈林立,天空被密布的灰雲籠罩,雨滴如同斷弦的玻璃珠一般,從雲層裡跌落下來。
雨水劈裡啪啦,彙聚在地麵上形成積水,水滴在水窪中泛出漣漪,水花如沸。
又是雨天。
雨水將天地溝通,變成流動的雨簾,霍裡麵無表情地站在醫院門口,隔著一層朦朧的雨幕盯著遠處寫著“Enterers與你春日邂逅”的廣告牌走神。
廣告牌的背景是一隻亞麻發色的雄蟲。
身穿繁複裙裝的雄蟲麵對觀眾坐在沙發上,手裡把玩著鑲嵌著華麗寶石的長鞭,姿態傲慢,右腳正毫不留情地踩在背對鏡頭直直跪在地上的雌蟲肩膀上。
片刻後,霍裡收回放空的思緒,被風吹進來的雨絲拂過垂落在褲縫的手指皮膚,雨水涼涼,一如霍裡此刻的內心感受。
他、又、沒、帶、傘。
上次有好心的酒保貼心贈傘,這次沒有,而說好在外麵等他的舍友也遲遲不見蹤影,霍裡已經在考慮要不要買把膠囊傘隨身攜帶了。
醫院門口人來人往,時有竊竊私語聲。
霍裡疑惑道:【……為什麼總感覺有人在看我?】
係統誠實道:【因為宿主已經一個人在路邊等人等了整十分鐘,中途甚至連姿勢都沒換過,很像醫院門口的……】係統搜刮好一會措辭道:【門神?】
【!】霍裡:【那我現在要不要假裝自己很忙?】
係統思考:【那不更尷尬,要不咱們還是先走人?】
就在霍裡和係統討論還要不要繼續在這站樁似的等人時,熟悉的粉色懸浮車終於在遠處磁軌處轉彎,露出它的身影來。
懸浮車風馳電掣地停在霍裡麵前,翅膀狀的車門振翅敞開,奧蘭多瞧見霍裡,喊道:“霍裡!”
霍裡抬眸,朝奧蘭多點頭示意,偏頭摘下藍牙耳機放進褲兜裡,彎腰進入車內。
懸浮車內裝載恒溫儀,霍裡進來時,挾裹著室外的溫度,帶進一陣潮濕的冷意。
軍部九區醫院總有四個出口,分彆設置在住院樓、門診樓、藥學基地、後勤部四個地方,九區醫院在所有軍部醫院中體量最大,出口之間距離頗遠,附近車流也多,來回往返極容易堵車,偏偏霍裡等在最遠的出口處。
運氣怎麼還是一如既往的差,這樣可不行,奧蘭多側身從邊櫃裡取出羊毛毯,殷切道:“要擦擦頭發嗎?”
霍裡接過羊毛毯,餘光注意到駕駛座上充當司機的陌生雌蟲。
司機的個人氣質十分凶猛濃烈,粗粗的手指緊握住懸浮車的方向盤,裸露在外的手臂布滿孔眼和鞭痕,手臂肌肉線條往上蔓延,鼓鼓囊囊。
看起來非常結實,能一拳一個小朋友,很有威懾力。
霍裡收回羨慕的目光,誠心誠意發問:【統子,給個健身方案,我怎樣才能增肌到這種程度?】
係統:【與其想著怎麼增加,宿主不如早點睡,夢裡什麼都有。】
【……】霍裡言簡意賅,對係統說出出現頻率最高的一個字:【滾。】
察覺到霍裡的視線,雌蟲不自然地腰背緊繃,飽滿的身體曲線在墨綠色軍裝背心下卻反而更加惹眼,奧蘭多眉頭一皺,充滿嫌惡的眼刀便直直地朝雌蟲刺過去。
高大的雌蟲肩膀反射性地劇烈一顫,眉骨裡抑著一絲後怕與厭惡夾雜在一起的瑟縮,無端顯得可憐無助。
奧蘭多上半身前傾,伸手一拉。“啪嗒”一聲便重重扣下車內隔擋板。
霍裡聽到動靜,不明所以地看奧蘭多一眼:“怎麼?”
奧蘭多收回手的動作一頓,局促地抬起手指撩撩耳側的黑發。
雄蟲卷翹的睫毛撲閃幾下,方才低聲解釋:“我雄父的雌奴。雄父不喜歡,前幾天剛給我送過來,我還沒調教好,他還不太聽話,你要是想……”
霍裡疑惑:“沒名字嗎?”
奧蘭多顯得很驚訝,搖搖頭:“沒有啊,雌奴怎麼會有名字。”
雌蟲在被雄蟲收為雌奴後,為防止虐待過程中反抗傷害雄蟲,會提前被送至生育所植入監控性納米機械,同時會被剝奪個人財產和社會身份,僅作為雄蟲個人所有物而存在,成為雄蟲的專屬玩具。
雌蟲基數龐大,一輩子都沒見過雄蟲的雌蟲更是數不勝數,大環境的壓抑與迫害之下,甚至於有不少雌蟲願意拋棄自身的社會屬性,心甘情願被調教成雌奴。
並且雄蟲之間時有互相交換、贈予雌奴的習慣,並以將難馴的雌蟲調教好為樂,其中軍雌占比極高。
因為雌奴的物化屬性,名字符號也逐漸隨著身份屬性的消失而被抹去。
“好吧。”霍裡不再多言,披好羊毛毯。
毛毯克重高,保暖性強,綿密又厚重的溫暖被輸送進體內,毛毯上細微的絨毛隨著車內細小的風流而呼吸,輕盈且溫暖。
披著毛毯,看著窗外掠過的造氧樹,霍裡正在思考如何賺錢。
霍裡不差錢。
但最近實在是入不敷出,不僅瘋狂網購,前段時間還心甘情願地掉入鈦聲工作室的消費主義陷阱,給Online戰鬥模擬室充了最新的三周年頂奢火焰紀念係列機甲時裝——一款被雌蟲們評為“除了閃瞎人眼外一無是處”的花瓶外觀。
每次霍裡穿著這款“豪氣衝天”的皮膚匹配機甲團戰時,十有八九都會遭到對麵團隊的瘋狂針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