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說得淒惶,憶起她剛剛才死了一個孫女,又是自己的親姑母,君湛亥就是為了做戲,也不得不扶起她耐心安慰:”姑母快彆這樣,朕實在愧不敢當,澠國公夫人這一災到底也是在宮裡,朕和皇後也心中難安.”
宋皇後滿心不樂意,最初的猝不及防之後,她也醒過味來,必是有人下毒方有此禍,與自己無關.但君湛亥這麼說了,自己乃是一國之母,自然不能反駁,也柔聲道:”是啊,此事究竟如何,本宮和皇上必定給老夫人一個說法.”
說著宋皇後曼聲吩咐太醫,”查清楚,砒霜之毒從何而來?”
蔣吳氏案幾上的碗碟都打得粉碎,但這並不影響查驗毒素的來源,太醫儘責儘責地一樣一樣檢驗,樂妤卻閉了閉眼.她不用多想也已肯定毒必定來自酒杯,而剛才自己才跟蔣吳氏敬過酒,自然是最大的嫌疑人了.她幾乎要冷笑,卻還是忍住了唇邊的一絲冷意,考慮再三,才遞給了綠竹一個隱晦的眼色,悄悄將腰際的流蘇錦囊扯下借著寬大的袖子遞給了她.
綠竹微愣,不動聲色地接過錦囊,悄悄退後兩步,避到了需兩人合抱的盤龍飛鳳圓柱後.
那邊的檢驗也有了結果,太醫在一片酒杯的殘片中找到了砒霜殘存的痕跡,高高舉起如釋重負:”皇上,這杯中摻有砒霜之毒,確實無疑.”
當真找到了砒霜,所有人的表情都是驚疑不定.君湛亥有些為難,殿中人這麼多,來來往往的,又是誰下的毒呢?
這時就聽見一個清脆尖利的聲音響起,乾脆中帶著些微興奮:”皇上,臣女知道是誰下毒害澠國公夫人!”
眼見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落在自己身上,安素素有些緊張,咽了口唾沫,得意地掃了一眼皺著眉看自己的樂妤,越發大聲地道:”剛才蕭四姑娘和蕭大姑娘給澠國公夫人敬酒,蕭四姑娘曾經打翻了酒壺,打濕了澠國公夫人的裙子,引起一陣混亂,定是蕭四姑娘挾怨趁此機會投毒謀害澠國公夫人無疑!”
這一語猶如投入水麵的石頭,激起層層漣漪,眾人儘皆議論紛紛,安夫人孫氏大驚失色,使勁拉過安素素,叱道:”素素,休得胡言!”
安素素不服氣地撇撇嘴,”母親,我說的是實話,很多人都看見的.”
君湛亥皺著眉目光落在眾人眼光中央的樂妤身上,被這麼多或驚訝或害怕或鄙夷恨怒的眼神緊盯著,眼前的小女孩子卻沒有半分不適,娉娉婷婷地站在當中,依舊目光清冷透徹,眉目如畫般舒展,帶著微微禮貌的笑意,渾無驚慌憤怒之色.
老夫人驚怒交加,她飛快地看了一眼鎮定自若的樂妤,挺身而出目光犀利道:”安小姐,剛才兩個丫頭的確給澠國公老夫人和蔣夫人敬了酒,也的確不慎打翻了酒壺,可這又能說明什麼?豈能以此就硬說我家四丫頭投毒?眾目睽睽之下她如何投毒?可有人看見?”
安素素怡然不懼,眼珠滴溜溜地一轉,抗聲道:”老夫人,不是素素胡言亂語,而是這酒杯不比碗筷.今晚高朋滿座觥籌交錯,我們就算起身去彆處閒談,也都是帶著酒杯的,基本上不會讓酒杯離開自己的視線.而且,澠國公夫人性子和善恬淡,從未與人結怨,又怎麼會有人這麼喪心病狂對她下毒呢?算來算去,也隻有蕭四姑娘之前跟蔣小姐有爭執,之後蔣小姐不幸落水,老夫人責難辱罵了四姑娘,許是四姑娘懷恨在心呢.”
老夫人臉色鐵青,有心想要跟安素素理論,卻又心有顧忌,她是位份尊崇的大長公主,跟個十幾歲的小丫頭爭辯實在有失身份,讓人看笑話.她不著痕跡地看了樂嫻一眼,沉著臉回了自己的座位坐下.
樂嫻接到老夫人的眼色,她本也有心在皇上皇後麵前賣弄,便順勢站出來挽住孤零零的樂妤,柔聲道:”素素,必是你想多了.我四妹妹絕不會如此做的.我們兩家不過一點小誤會罷了,女孩子們誰還沒有拌過嘴呢?即便長輩們訓斥兩句,也是教導罷了,豈會懷恨在心?更彆提處心積慮下毒了.”
澠國公老夫人一直掩麵默默垂淚,此刻也驚詫萬分地插話道:”不可能的.我也不相信會是樂妤這丫頭下毒害吳氏.我們家夢窈福薄,我那時也是痛了心糊塗了才遷怒樂妤丫頭,更因此遷怒大姐,弄得兩家難堪.可我也知道自己錯了呀,今晚借著機會跟樂妤樂嫻喝一杯酒也是冰釋前嫌和好如初的意思.樂妤又怎麼可能還要害吳氏呢?”
懷敏也看出了端倪,樂得有人替自己動手,抿嘴一笑乖巧地倚著華慧長公主看好戲.
程淩微躍躍欲試,她早就看樂妤不順眼了,故意輕歎一聲,一臉同情地道:”老夫人,您心胸寬廣,可以既往不咎,人家卻未必啊.要是那狹窄偏激的,難免會恨上你們,必要置你們於死地不可呢.”
樂嫻眼眶微微泛紅,泫然欲泣,委屈地道:”不是這樣的,我四妹妹最是單純善良,平日裡乖巧孝順,絕不可能像你們揣測的那般不堪.”
她這一番作態,就連樂妤都有些受不了地起了雞皮疙瘩,要不是場合不對,幾乎要立刻甩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