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波減止,太後也一天比一天精神健旺,等到痊愈已是二月底了.這中間德妃在碧波殿整夜哭泣,屢屢哀求要見君湛亥,君湛亥全都不予理會,甚至已當沒了這個人.二皇子也被勒令在皇子府閉門思過,他經了這一遭,已如驚弓之鳥,****驚懼,小心翼翼深怕再惹君湛亥怒氣.德妃倒台,宋皇後趁勢以各種手段將德妃的附庸一一鏟除,或收服或改弦易幟或冠以罪名打殺,宮中竟沒有一刻安靜,一時宋皇後鋒芒畢露,徹底將大權獨攬,一人獨大,無人可以與她抗衡.
太後既痊愈,壽昌宮自她重病便籠罩著的一層陰雲便消散無蹤,上上下下都喜氣洋洋.
樂妤總算功德圓滿,便收拾東西打算出宮歸家,這些天的相處,也讓太後對這個聰慧有主見的丫頭十分喜愛,見她要走,心中便有些不舍.但她也明白不可能攔著樂妤不放,遂拉過樂妤柔聲道:”妤丫頭,回去了可彆把哀家給忘了,有空就進宮來陪陪哀家,知道嗎?”
樂妤心中柔軟,太後對自己的回護和喜愛她自然是明白了,”知道了,我一有空便跟著祖母來瞧太後,太後彆嫌棄我就是了.”
太後撲哧一笑,嗔怪地戳了戳樂妤的額頭,手指卻軟軟的,根本舍不得使力,她喚過一旁笑盈盈端著蓋上大紅絲絹托盤的紅荔姑姑,掀開絲絹,她將東西塞給樂妤,”拿著,以後進宮來便不必特特地等著通傳了.”
樂妤微詫,手心裡的令牌純金打造巴掌大小,卻沉甸甸的十分精致.四麵篆刻西番蓮紋,正麵祥雲飛鳳栩栩如生氣勢非凡,背麵是幾個大纂字體”章勝天元皇太後之寶”,這竟是太後的令牌,見令如見人,進出宮闈再不受阻.
樂妤微驚,”太後?”
太後似是極喜歡看樂妤意外震驚的模樣,歡喜地嗬嗬笑了.
樂妤攥緊了手中令牌,心裡很是複雜.太後的令牌不過是璃篁懷敏華慧長公主這樣的至親方才擁有,太後對自己如此厚愛,樂妤心裡也升起一絲溫情,終於甜甜地笑了,”謝謝太後.”
太後眼眶微濕,感慨地點點頭,拍了拍樂妤的手.看著這丫頭,她就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早已亡故的大女兒嘉儀,璃篁這丫頭太強勢太倔強,反而不像嘉儀,而像極了她的父親.可妤丫頭卻很像嘉儀,一樣的聰明,一樣的懂進退知分寸,卻又有自己的堅持和底線,天知道這些天她臥病在床,看著這丫頭無微不至地照顧自己,就像是看到了年輕時的嘉儀一樣,所以她才待這丫頭格外親熱.
太後輕歎一聲,扭過頭悄悄擦拭了一下眼眶,”去吧去吧.”
樂妤見她難過,默默地給太後跪下磕了個頭.這些天知道樂妤就要歸家,上至宋皇後各宮娘娘下至小主們全都有禮物贈送,收拾起來竟是滿滿兩大箱子.紅荔姑姑也很喜歡樂妤,她不知青玫的本事,便叫了兩個高大的內侍幫著拿了箱子將樂妤主仆送到宮外.
她拉著樂妤的手道:”姑娘,太後早就通知了貴府,這會兒想必接姑娘的馬車已經等在了宮門口,奴婢就不送了,姑娘好走,有空就進來陪陪太後,太後這些年自從璃篁郡主出嫁也是寂寞得很.”
樂妤點了頭道了謝,才依依不舍地被青玫扶著出宮.
邁出宮門,果然蕭家的馬車已經等在了宮城護渠河的漢白玉廣場上,駕車的是明路,肖海微笑著站在車前,見了樂妤早已迎上來,眉宇間喜氣洋洋,恭謹地請安:”四姑娘,您辛苦了.”
這位四姑娘為蕭家掙得了好大的體麵,就是肖海這個大管事也多了幾分敬意.
樂妤還了禮,回頭看這讓她這些日子繃緊了神經一刻不敢放鬆的巍巍宮城,朱紅宮門,恢弘殿宇,雖富貴已極,卻壓抑無比,讓人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雖一連串的事端沒有牽連到自己主仆,卻是耗費了樂妤巨大的心力,她竟是厭透了這裡,再也不想進去.
樂妤頭也不回地上了車,”多謝大管事相迎.”
肖海嗬嗬笑著,”這是奴才應該的,四姑娘太客氣了.”
馬車緩緩駛出宮城,甬道,跟等在宮外的侍衛會和,漸漸彙入大街上的熙熙攘攘人群.在宮中住了差不多一個月,樂妤隻有這會兒才舒舒服服地倚在車壁邊的鬆軟錦墊上,心中無限愜意.沿途叫賣聲此起彼伏,聽起來卻是親切得很,”芝麻糕,芝麻糕,好香好香的芝麻糕”,”上好的胭脂,上好的胭脂勒,一錢銀子一大盒了”,”糖葫蘆,糖葫蘆,又香又甜的糖葫蘆,一文錢一串”.
青玫興致勃勃地微掀車簾,貪婪地看著洋溢著笑臉的人群,笑道:”姑娘,這才是生活嘛,宮裡雖然錦衣玉食,卻連氣都不敢大喘,走路都戰戰兢兢的,委實不是人過的.”感受著平凡樸實的生活,她竟是渾身舒坦.
樂妤也笑了,想著家中的父母,這麼久不見,已是歸心似箭.
馬車駛過大街轉入巷子,巷子裡寂靜無聲,附近住的都是富貴人家,兩邊皆是高大圍牆,偶爾伸出幾支燦爛的花枝,引來蜜蜂嗡嗡,清香可聞,幽靜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