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被捕獵者盯上, 呼吸的頻率稍有變動就會被對方猛衝上來死死咬住喉嚨似的。
如果說是封口手段,那這架勢也未免太過嚇人了。
“是嗎……對了,我有介紹過嗎?這位是八尺。”少年仿佛絲毫沒察覺到身旁的八尺對夏目暗中威脅, 他側過臉去, 正對上八尺燦爛的、一如既往專情的笑容。
這笑容看在夏目眼裡, 就有些詭異了。
“很高興認識你……人類的孩子,嗬嗬。”八尺像宣示主權一般蹭了蹭久苑的臉頰。
不等夏目開口, 八尺又不停的纏著久苑:“您還沒說那個人要怎麼處理……”
(她阻止我告訴黃泉川同學他身上的異常……也就是說, 對方身上發生異常的方向是對她有利的, 一旦黃泉川知道了真相,就會損害八尺的願望!)
(——難道說麵前的八尺大人,是導致黃泉川同學被妖怪占據身體的凶手之一?)
夏目腦中飛快轉動一切可能性,他見過的妖怪的確不少,其中有好也有壞,他自然不會故意用惡意去揣測對方,但八尺的反應很難讓他不這麼想。
(可是,那個附身在黃泉川同學身上的妖怪, 到底是什麼?)
久苑卻“若有所思”的看向八尺:“你是希望從我這裡得到什麼答案嗎?我還以為你會選擇用自己的方法。”
“這次不一樣。”八尺表現得比平時還要粘膩三分。
“是嗎?”久苑說,“隨你喜歡處理就好, 我沒什麼彆的想法。”
“……嗬嗬。”八尺笑著點了點頭,隨後退下,在轉身之前, 再度看了眼夏目。
依然是警告。
將一切儘收眼底的斑鼻子呼氣,像是將八尺的警告視為一種挑釁, 他齜起犬齒, 看著八尺走到他跟前, 扯住那詛咒師的手臂, 道:“把他交給我吧。”
緊緊將那詛咒師按在爪下的動作未有半分鬆弛,見斑對自己的意見並不接納,八尺歪著頭道:“我要把他帶走。”
“……隨你。”
夏目大概是想告訴那少年一些真相,既然八尺要從這裡離開,那就放任她去處理這個倒黴的家夥,正好他們這邊就能騰出時間來了。
從他的巨爪之下,將那昏死過去的詛咒師手臂往上一甩,他的身軀就像麻袋一樣被騰空甩起,八尺粗暴的將這具和死屍一樣的東西拖在地上,一步、兩步、走進了森林深處。
夏目立刻轉頭看向久苑,隻見少年也皺起了眉頭,似乎有了什麼發現。
夏目心想:黃泉川同學果然也察覺到了什麼吧?否則,怎麼會問我這個問題?
“……果然,很奇怪。”久苑笑容中透著些疲憊,他揉了揉額角,“抱歉,夏目同學,我最近有些疲憊,而且也沒有可以傾訴這方麵問題的對象,我,也許是我太疑神疑鬼了……”
他說話顛三倒四,明顯狀況不對,夏目剛想直接問他“你知道你身體裡似乎還有一個妖怪嗎”,就見那少年徑自開口道:“八尺剛才的態度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了,他剛才好像根本不是在看我,似乎是正在透過我看另一個人。”
“以前偶爾也會有這種感覺……但,從來不像這樣露骨,甚至到了讓我覺得不自在的地步。”
說完,少年再次陷入沉默,好像是正在試圖從記憶中找到更多的疑點進行列舉。
夏目能看出來,雖然黃泉川還在努力維持笑容,但他已經感受到了端倪。
夏目旁敲側擊道:“這和你方才問我的‘會不會覺得自己偶爾像另一個人’有關嗎?黃泉川同學,偶爾會有這種感覺,是嗎?”
“嗯。先前其實發生過一次,但那時候我沒有明白這是什麼含義……我分明隻是說了些很平常的事,但是回過神來大家都在看我,還有人問我:‘你還記得剛才說了什麼嗎?’”
少年苦笑起來:“那時我毫無察覺。”
“可剛才,本該是高度集中注意力的危急時刻,為什麼我會感覺自己的記憶出現了差錯?好像一些劇情被人突然剪掉了,直接進入了下一幕——”
夏目想到了,方才他們避開危險時,少年那不自然的狀態切換。
“比喻的話:就像一卷磁帶被人從中間剪掉了一小段又重新用膠布拚好,外表上看似乎沒有任何問題,可一旦播放這卷磁帶,被刪去的部分就會變得極其明顯,兩個音節之間變得不連貫。”
“可是……被刪去的那部分內容,到底是什麼?我隻是隱隱約約能看到一點點,卻像是隔著霧,就好像那是另一個‘我’,一個完全不同的‘我’……”
他越說越覺得心累,隨後歎了口氣。
夏目思忖過後,試探道:“黃泉川同學,你有沒有想過一種可能……”
“比如說……你的身體可能受到了什麼妖怪的影響。”他說的很委婉,但很快他又覺得這樣委婉得過分了,指向性一點兒也不明顯,於是改口道:“我見過被妖怪、鬼魂附身的人,他們中就有人會像你說的這樣,會突然變得不像自己,或者做一些自己毫無印象的事。”
沒想到那少年竟然直接笑著說道:“我想不會,如果外來的靈魂或者意識在我的身體裡,八尺他們應該會有所察覺,更何況我身上還設置有安全裝——”
說到這裡,少年的話竟然戛然而止。
他那雙藍色的眼睛中似乎有各式各樣的情緒交雜,很快,他的笑容重新變回開朗。
隻是那開朗之中,似乎還沉著一些陰霾。
“……我知道了,夏目同學,謝謝你提醒我。”
夏目迅速明白了,對方可能已經找到了一些答案。
“你還好嗎?”
“還好,我隻是……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
恰在這時,八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