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中傳出一聲怪笑:“崔敗,今日,我和秦師弟可是準備了專克你的秘訣!你準備認輸下跪吧!”
“來。”崔敗清清冷冷地吐了一個字,終於隨手拔劍。
清越的錚音繞過比鬥台,令人不禁微微一寒。
他斜提著劍,五指慢慢握緊。
兩個陣眼忽然動了。
便見那八卦大陣白光大熾,靈氣如水一般流淌,儘數彙入陣眼。
湧動的靈潮,令陣眼二人身上幻出了虛像,一黑一白,攜萬鈞巨力,直斬崔敗!
“你以為取個名字叫崔敗,就真的無敵不敗麼!吃我秦輸一劍!”
“接我廖跪一擊!”
魚初月並未察覺哪裡不對,她聚精會神地看著兩道如虹劍光斬向崔敗,忽然聽得身旁噓聲和笑聲一片。
朱顏無語至極:“什麼秘訣,竟是改名!以為改個名就能打得過崔敗師兄嗎!這兩個,真是……”
魚初月反應了過來:“噗哈哈。”
崔敗不敗,秦輸不輸,廖跪不跪。
天極宗的人,真是有趣極了——除了崔敗。
崔敗接住了秦、廖二人的攻勢。
劍身迅速結滿霜花,一把劍,抵住了兩枚劍尖。
八卦劍陣在那二人身後急速旋轉,頃刻間便有了崩潰之兆。
崔敗不動如山。
僵持片刻之後,那兩人飛快地收了劍,擺著手,意興闌珊地走向比鬥台下。
“平手平手,沒勁沒勁。”秦輸道。
“又打平了,白費半天力氣。”廖跪說。
底下噓聲四起:“明明就是敗了!大師兄根本還沒發力好麼!”
姓廖那位瞪圓了眼睛:“說平手就是平手!比劍的事情,劍未離手,能叫輸麼!”
圍觀的弟子噓聲更加響亮。
結陣的十來名弟子個個氣喘籲籲,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一樣,他們收了劍,圍住崔敗大大方方地拍他馬屁。
崔敗早已寒劍歸鞘,眉目清冷,淡聲道:“基礎不夠紮實,回去需更加勤勉。”
“謹遵大師兄教誨!”眾人七嘴八舌,擠到了他的身邊。
領頭那位忽然一聲大吼:“上啊!”
他一馬當先,張開雙臂,像一隻白色大鳥一樣撲向崔敗。
其餘弟子緊隨其後,比鬥台之上,瞬間疊起了高高的羅漢堆。
“想什麼呢,能被你們壓到,還叫大師兄嗎。”朱顏滿臉恨鐵不成鋼。
比鬥台下的一眾男弟子哄笑著,一個接一個禦劍掠了上去,瞬間在台子上堆成一座小山包。
朱顏搖搖頭,忽然想到了什麼:“對了小師妹,我一直都憋著這麼個疑問想來問問你——打牌該是有輸有贏,你是如何治服了那麼多怨靈的?”
“出老千啊。”魚初月在身上摸了摸,又把那張‘發財’給摸了出來,“喏,物證在此。”
朱顏:“……”
“再有,就算輸幾局也沒關係啊,我又不怕被仙符貼腦門的咯。”魚初月笑道。
“……”
畫麵太美。
朱顏想起當時守在樹林邊上那三位熱淚盈眶的佛修,嘴角不禁連續抽搐了好幾下。
比鬥台上仍是一片歡聲笑語。
正鬨得開心時,忽聞一道溫和卻不容抗拒的神念從天而降——
“胡鬨!”
一眾弟子立刻彈了起來,紛紛倒掠下比鬥台,垂手立在一旁,恭敬等候。
朱顏用氣聲告訴魚初月:“是聖人。”
片刻之後,雲霧深處緩步走出一人。
隻見他滿頭白發,發間墜著細細的碧玉珠鏈,身著白底金邊的道袍,麵容年輕,眉眼莊嚴慈悲。甫一現身,便有濃鬱清氣彌漫全場,令人心曠神怡。
白發長生子。
眾弟子齊齊施禮:“見過聖人。”
小輩弟子並不稱呼聖人為師爺。大乘已是真仙,差距有如天塹,無法論輩。
隻見長生子身邊還有一人。
他穿著青色劍袍,腰懸一柄玉劍,長眉入鬢,眸若寒星,走在長生子的身邊,氣勢絲毫不落。
此人著實有幾分麵……熟。
魚初月想起來了。
正道劍尊,萬劍門門主,修無極。被穿越女征服過的男人之一。
這位劍尊有個癖好,喜歡隱藏了修為,持一把鐵劍,在凡界行走,扮豬吃虎做俠客。
穿越女專為他設了一個局。她搶在他現身之前,從惡徒手中救下了民間少女,然後義正辭嚴地教育事先安排好的‘惡人’,令他們痛心疾首,悔不當初,立誓從此要做個好人。
修無極行的是懲奸除惡之事,從未想過居然還有勸人棄惡從善這種操作,當即驚為天人,將穿越女引為知己。
自此之後,二人常常見麵。穿越女滿懷心機,字字句句都撓中他的癢處,於是修無極逐步淪陷,成為備胎之一。
魚初月認出了修無極,再想避開,已然來不及了。
隻見青光一閃,身材高大的男子已立在了麵前,星目之中閃動著一絲死灰複燃的光芒,一開口,聲線沙啞深情:“瑤月?!”
被人對著臉喚穿越女的名字,讓魚初月感覺又回到了過去的黑暗歲月。那些憋悶憤怒委屈紛至遝來,在胸間翻滾,令她渾身冰冷,頭皮發麻,幾乎無法呼吸。
“尊駕認錯人了。弟子魚初月。”她緊咬著牙根,平靜地回道。
長生子往虛空中一踏,出現在修無極身旁。
穿越女喜歡濃妝和雲裳,唯有在凡界扮豬吃虎勾引修無極的時候,用的是素麵朝天的形象。
所以旁人見到魚初月,隻會覺得她與當初的第一美人長得很有幾分相似,而不像修無極這般一眼就認出。
“劍尊?”長生子道,“此乃我宗門弟子,並非你的故友。”
修無極充耳不聞,抬起一根溫熱的手指,徑直撫在魚初月額心,如夢幻臆語:“後來,這裡都愛點著花鈿。見我時,常用桃花。見旁人時,仿佛更濃烈些。來,對我笑一笑。”
長生子皺起了白眉,正待說話,忽見一道寒光破空而來。
便是劍尊修無極,也心頭微凜,下意識地收手避過。
魚初月第一眼看見的是自己的眼睛。
旋即,感覺到有寒風拂起了睫毛,她眯了眯眼,看清橫在眼前的是一柄寒劍,劍上映出自己燃著暗火的雙眸。
“崔敗,休得無禮。”長生子無奈地歎息。
寒劍撤回,崔敗的聲音冷冰冰地在身旁響起:“天極宗,不賣笑。”
魚初月仿佛活了回來,腦海裡自動續了一句——不賣笑,難道就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