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什麼樣的境況,會讓一個大乘期的佛修用這麼一言難儘的手法向天極宗求助呢?
情況一定很複雜。
不過,能弄出這麼騷包的花箋,應該暫時沒有性命之危。
“大師兄,怎麼辦?是否請動聖人?”
崔敗輕輕搖了下頭。
魚初月也知道天極宗此刻暗潮洶湧,長生子走開不太妥當。
“我借個女子身份隨你同去。”崔敗眯著眼笑了笑,“在這裡等我。”
清光一閃,崔敗禦劍掠往玉華峰。
……
朱顏正坐在窗下生悶氣。
好容易解決了林憐憐那個跟屁蟲,白景龍又和秋然開始稱兄道弟。
“我心眼小嗎?”朱顏茫然地望向碧蘭塢的方向。
她知道,白景龍正和‘好哥們’秋然在她那裡對練劍法。
一種很熟悉,很深刻的不爽感淹沒了她,她皺緊了眉頭,自言自語:“早晚真叫他弄出什麼風流韻事來。罷了,若那樣,倒叫我徹底死心,與他恩斷義絕!”
她歎了口氣,想起被關在長生峰的師父展雲彩,以及聖人玉華子。
她其實很能理解玉華子的心情。
攤上那麼個老好人道侶,有時候著實挺糟心的。
直覺告訴朱顏,她與白景龍,很有可能會走上當年長生子與玉華子的老路。
她又歎了口氣,心中異常疲憊。
在小魚師妹手把手的教導下,她成功讓白景龍遠離了林憐憐,問題是,事情的根源其實還是在白景龍的身上,沒了林憐憐,又有了秋然,就算再把秋然趕走又能怎麼樣?回頭隨便來一個有事麻煩白景龍的人,他又屁顛顛去了。
就他那副春風化雨的態度,沒事的女子也忍不住要想偏。
胸中正是一團亂麻時,眼前忽有清光一閃,冰玉般的崔敗落在洞府外。
朱顏趕緊收斂了神色,迎上前去:“大師兄?”
“借你本命劍一用。”崔敗道。
“好。”朱顏二話不說,將劍奉上。
崔敗把自己的劍拋給她:“以本命仙劍為引,施幻化之術易容。你我互換身份,不得泄密,待我回歸。”
朱顏神色微凜:“好!可否告知白景龍?”
崔敗眉目不動:“你說呢?”
朱顏趕緊搖了搖頭。
二人掐訣,幻成了對方的容貌。借著本命仙劍,氣息和聲音亦可以惟妙惟肖地模仿對方。
隻要本命仙劍不離手,幻術便不會輕易被識破。
幻成了崔敗相貌的朱顏頗有些局促:“那……大師兄,我便到你洞府閉關去,等你回來。”
“可。”崔敗將進出洞府的令牌交給了她。
朱顏瞄了崔敗幾眼,忍不住搖頭笑了起來:“大師兄變成我的模樣,氣質可比我好多了。”
崔敗淡淡瞥著她。
朱顏眉頭直跳,匆匆一拱手,正要禦劍離去,忽見白景龍和秋然結伴走近。
“大師兄?!”秋然雙眼一亮,急急迎了上來。
幻成崔敗模樣的朱顏:“……”
她繃起臉,望向白景龍。
白景龍匆匆道了句‘大師兄’,然後便雙目放光地望向崔敗幻成的‘朱顏’,盯著‘她’的背影,眸中有欣喜,有討好,更有濃濃的思念。
朱顏微微一怔。
她從來沒有想到,站在外人的角度看去,白景龍對她竟是這般的……膩歪。
“朱顏!”白景龍興衝衝地道,“方才我與秋師妹習劍時,忽然悟到你在九宵四式上一直難以突破的瓶頸,快來,我這便演練給你看!”
朱顏心中泛起了酸和苦。
既然心中這般牽掛著她,為何又對彆人有求必應?
幻成了朱顏模樣的崔敗冷冷一拂袖,避開了湊上前來的白景龍。
“我有事離宗。”他踏劍而去。
白景龍:“?!”
滿臉欣喜僵住,白景龍怔怔地望著冷淡至極的‘朱顏’遠去,目光中有驚訝,有不舍,也有愧疚。
真正的朱顏心中立刻湧起些心疼。
但此刻她是‘大師兄’,就算想安撫道侶,也無計可施。
“嗨呀,多大點事,朱師姐這便要發脾氣麼!”秋然朗笑著打破了沉默,“她這個脾氣真是!得改!”
朱顏心中翻騰著暗火,她冷冷淡淡地瞥了秋然一眼:“朱顏脾氣壞,配不上白景龍是麼?你配?”
秋然捂住了嘴:“大、大師兄,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對白景龍師兄怎麼可能有那種意思呢!絕對沒有的!我對白師兄沒有絲毫男女之情!”
她急急撇清的同時,沒忘記彰顯一下自己的魅力——她不喜歡白師兄,白師兄未必不喜歡她。
朱顏冷冷一笑,瞥了白景龍一眼,踏劍離去。
白景龍還陷在被‘朱顏’拋下的茫然和失落之中。
他呆呆地走向洞府。
腦海中不停地翻騰著‘朱顏’方才那個眼神。那般漠然的眼神,對他沒有絲毫情意和繾綣,就像是冷冷冰冰的大師兄在看他一般……
“白師兄,白師兄!”秋然在身後喚。
白景龍滿腦子都是朱顏,一想到她要離宗,不知去哪,不知何時回,不知有無凶險,他的心頓時七上八下,忐忑得要死。
秋然還在聒噪。
白景龍回過頭,語氣帶上了三分不善:“朱顏生氣,你很開心?”
秋然:“……不,不是。”
“自重!”白景龍抿著唇,重重看她一眼,然後踏回洞府。
這一輩子,他還是第一次給人下臉子!
感覺居然……有點叫人欲罷不能。
禁製一閉,白景龍立刻甩了自己兩個嘴巴。
早知道和人起衝突是這麼酸爽的話,他早早就邁出這一步了,何苦害朱顏生那麼多悶氣!做什麼老好人!嗨呀!真是該打!
他有點慌。
腦子不自覺地就開始想一些很糟糕的場景,比如,他終於大徹大悟,但朱顏卻再也不回來了……
她從來也沒有這樣不告而彆。
她去哪了?
白景龍坐不住了,猶豫片刻,狠狠一把薅起自己的劍,衝出了洞府。
幸好二人的仙劍是一對雌雄鴛鴦劍,有感應!
白景龍懷揣著難以言說的心情,決定偷偷跟上朱顏,暗中保護她!
……
魚初月等了片刻,見朱顏禦劍而來。
“朱……”她抿住了唇,偏頭打量著這個‘朱顏’。
那副遊離世外的神情,那一身自然散發的冰冷寒意,除了崔敗,還能有誰?
她迎上前去:“大師兄!”
“出發。”崔敗將她拉到劍上,流光一閃,掠出山門。
……
……
無量天,到了。
佛修並不是世俗的佛門子弟。
無量天的佛修有男有女,雖然分在不同的‘部’中,但並沒有太大的隔閡,宗門結構與尋常的仙門區彆不大。
差異大的是環境。
遠遠望去,整片地域都是金燦燦的。
金剛的金身、金色的怒佛佛像和金蓮台、金燭、金柱、金殿、金色‘卐’字符,對佛修的修行都有加持效果。
因為法門特殊,所以佛修的生活與俗世佛門子弟有些共通之處,比如剃度、戒葷戒色等。
隻不過,此刻的無量天看起來,有些不同尋常。
稍微離近了些,魚初月便看到那些金燦燦之間掛了不少紅色布幔。
崔敗降在了巨大的牌門前方。
隻見那麵金鑲白玉的巨大牌門上,也裹了紅通通的布幔,有種極違和的怪異感。
籠罩住整片地域的金色結界已被關閉,鎮守在入口處的兩位怒金剛法者也不在崗位上。
崔敗收起了劍,偏偏頭:“走。”
魚初月深吸一口氣,緊張兮兮地隨他踏入牌門。
無事發生。
再行幾步,聽得左手邊的金光大殿中傳出誦經之聲,崔敗與魚初月對視一眼,小心地靠近。
隻見兩列佛修正在誦經,聲音莊嚴卻隱有顫意,吊詭的是,這些佛者身邊,各自都纏了一名白衫不整、鬢發散亂、滿臉媚色的女子。
“來嘛,郎君,彆念經了,陪陪我呀……”女子不停湊向誦經的佛者,幾乎貼了上去,距離不過毫厘,卻始終觸碰不到佛者,仿佛被一層無形的屏障彈開。
佛修更大聲地念誦清心經。
魚初月望向崔敗,偷偷用口型問道:“妖?魔?”
崔敗搖了搖頭。
這是怎麼一回事?
若是尋常妖媚女子想要毀壞佛者修行,早就被他們用金缽給砸出去了,哪容得她們這般癡纏?
二人對視一眼,不動聲色後退,沒有貿然上前詢問,而是繼續前往前方的金殿群。
越往深處走,越是叫人心驚。
男佛修的身邊各自都纏著神色妖媚的女子。佛修們對這些身無修為的女子好像沒有任何辦法,隻一味埋頭誦經。
空氣中除了檀香味道之外,還多了一股甜甜膩膩的芳香。
魚初月凝神感應,發現那些甜膩芳香正順著肌膚表麵往經脈裡麵鑽。
隻不過,觸到她那些翡翠色的靈氣時,毒素便會化為烏有。
這便是大柳樹贈她的禮物。
她偏頭望向崔敗。
隻見他的臉頰已隱隱發紅,眸光隱有渙散。
“大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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