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無限好(2 / 2)

這毒香會讓人像動物一般發.情,且不能使用靈氣,否則便會徹底喪失理智大開殺戒。中毒者不能踏出無量天地域,也無法向外求助。如今無量天還未徹底淪陷,得益於清心經——隻要念誦清心經,便能緩解毒素,且令旁人近不得身。

一句話概括就是,中了毒的人,無論修為高低,都隻能在原地誦經等死。

無量天在仙門之中,已是僅次於天極宗的存在。

世間真有這般厲害的毒物麼?若是這毒擴散出去的話,仙門覆滅,近在眼前。越往深想,越是讓人心驚膽寒!

誰能有這樣的本事?妖?魔?

不可能的,若有這等本事,這世間早該被邪魔外道占據。

這件事,恐怕彆有內情,得從最細微之處著手去查。

魚初月壓下了心頭駭然,望向景春明,問道:“事發已有六日,這些凡俗中人的膳食,誰來提供?”

景春明佩服地望向她:“魚猴子,不愧是我們的老大,你發現了問題的關鍵。”

他站了起來,走到紙窗邊,輕輕挑開一線窗戶向外望了望,呼了一口長氣,道:“天,快黑了。”

魚初月見他說得意味深長又不明不白,心中不禁泛起些火氣:“賣什麼關子!”

景春明苦笑搖頭:“不是賣關子,我是真說不清楚,一會兒你自己看吧。你看了便知道這些凡人為何不需要食宿,也知道如今師兄弟們為何可以守身如玉了。”

魚初月盯著他臉上那兩坨紅紅的胭脂,盯了片刻,換了話題:“你沒帶茂學出去替旁人解毒,是不是因為你發現了什麼?”

“是。”景春明點點頭,“這裡麵,肯定得有人禍!不過我一個人不敢輕舉妄動,就等你來呢。時間差不多了,我先帶你出去看看。”

“嗯。”

景春明轉向崔敗:“啊,這位同行的天極宗師姐,抱歉拖你下水了,這裡沒你啥事,我和魚初月扮相好的,你就不用橫插一腿了……”

魚初月一巴掌拍在他後腦上,製止他胡言亂語。

她小心翼翼地望向幻成了朱顏模樣的崔敗。

隻見他勾著唇角,笑容和煦,卻叫人遍體生寒。

魚初月硬著頭皮湊到了他的身邊,低低道:“情況不明,我先與他出去探一探。”

“好。”崔敗低低吐字。

就這麼簡簡單單一個好字,竟叫他說得陰惻惻,寒顫顫,瘮人得緊。

魚初月頭皮發麻,衝他傻乎乎地笑了笑,然後便疾步上前,拎著景春明後領,把他拽向禪房門口。

茂學緊緊跟在景春明身邊,寸步不離地為他提供解毒蓮香。

三人剛出門,魚初月的手腕忽然被拽住。

崔敗門一摔,把景春明和茂學隔離在外,反手一抵,將魚初月摁在了門後。

他撤去了幻象,露出幽黑的眼眸和俊美的麵龐。

他並沒有解毒,眼尾泛著異樣的紅,仙氣氤氳,眸光暗沉,氣勢令人心驚。

呼吸沉沉逼近。

“不許和他靠太近。”聲音沙啞,他的唇幾乎觸到她的唇,卻在毫厘之間堪堪錯開。

魚初月快速點了點頭,臉頰浮起薄薄一層緋紅。

他偏了偏頭,嘴唇幾乎貼到了她的耳朵:“不要用靈氣。”

魚初月瞳仁微縮,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嗯。”

她能解毒,崔敗肯定不是擔心她被毒香控製。他是在提醒她,動用靈氣,會吸引到‘人禍’的注意力。

他緩緩把臉挪了回來,退開少許,幻成了朱顏的模樣:“去吧。”

唇角一勾,用朱顏的臉扯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魚初月:“……”

她落荒而逃,拉開門縫,擠了出去。

“不是,魚猴子,你男女不忌啊?”景春明抓著她走出幾步,縮了縮脖子,望向木門緊閉的禪房,“你這師姐看你的眼神怎麼怪怪的!”

“你還有閒心管彆人。”魚初月瞪他。

景春明攤手:“誰讓你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呢……”

“沒你這種兒子。”魚初月知道他這是緊張,故意插科打諢,便順著他的話打趣,放鬆心情。

景春明:“……”

正要鬥嘴,他忽然神色一變,把胳膊肘拐到魚初月身上:“粘我,快!”

魚初月餘光瞥見,左手邊的金殿之中,纏在佛修們身邊的女子齊齊擰過頭來,直勾勾地盯住了景春明。

景春明的禿頭上‘刷’一下爬滿了雞皮疙瘩。

魚初月立刻身體一歪,裝模作樣倚在了景春明的肩上,偏頭瞪著那些虎視眈眈的女子們。景春明雙手合什,擺出一副念經的模樣。

殿中女子們慢吞吞把頭擰了回去,繼續糾纏端坐在金殿中誦經的佛修。

魚初月後背冒出了不少冷汗。

那齊刷刷、直勾勾的眼神,著實令人心驚膽寒。

景春明苦笑了下:“你起什麼雞皮,還沒到你起雞皮的時候,瞧著吧!”

魚初月有了一種強烈的不祥預感。

夕陽緩緩下沉。

落山之前其實會有一波特彆猛烈的日光,尋常不太容易注意到,今日在這金光燦燦的無量天中,便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回光返照’。

處處爆發出耀眼金光。

轉瞬即逝,夕陽西沉。

魚初月揚頭望向無量天中部,眯著眼,回味方才這一蓬金光殘留的尾波。

金光隨著夕陽一起沉寂下去,但那些光芒特彆密集熾盛的區域,卻是留在了她的腦海裡。

她想象自己從原地緩緩升起,就像進入本源碎片時一樣,逐漸與大地分離,縱觀全局。

重疊的金光區域漸漸在她的腦海中鋪展分離,當她的意念懸浮在天量天正上方之時,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金光特彆密集爆發的區域,組成了一個碩大的‘卐’字圖形,無量天四部,全部納入其中。

目光一轉,落在一道道纏在金色建築內外的紅布幔上。

“這些都是福祿誕那一日布置的?”

“對。”景春明道,“出了事,便無人收拾了。”

魚初月若有所思。

夜色降臨,點在金殿和道路旁的長明蓮花銅燈便幽幽地亮了起來。

“無論看見什麼都彆慌。”景春明僵著咽喉道。

魚初月本來沒什麼,被他這副緊張兮兮的模樣一鬨,也無端多添了幾分忐忑。

二人走進了一處縱深的寺堂。

“我大師兄,緣空。”景春明指著遠處一道打坐的身影,低低地道。

魚初月抬眼望去。

隔著一重重前後敞開的堂室望進去,端坐在最深處的那道身影有些模糊,仿佛融進了夜色中。

緣空在念清心經。這個調子魚初月都聽熟了。

無論身旁有人無人,她總會感覺經文仍在腦海中盤旋不去。

緣空的身邊同樣纏著一名女子。

那名女子死死粘在緣空身邊,隻因他在念經,她始終被無形屏障彈開,無法真正貼到他的身上——和外麵金殿中的情形一般無二。

魚初月略有些疑惑地瞟向景春明,壓低聲音問道:“不是說你大師兄已經破戒了麼?看著並沒有什麼不同。”

景春明指了指天,“噓。”

就在天色徹底暗下來之時,變故陡生!

那名女子前一刻還在癡纏緣空,後一刻卻如見了鬼一般,尖叫一聲,跌坐向後,手腳並用便向邊上逃。

仿佛緣空是極可怕的惡魔。

女子叫得淒厲,一聽便知是嚇破了膽。

魚初月瞳仁微縮,心臟在胸腔裡打起了鼓。她偏頭一看,景春明也沒比她好多少,一副隨時準備拿她當擋箭牌的鬼德性。

反倒是茂學,一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樣子,勇敢地扯了扯景春明的衣袖:“師父師父,彆怕,沒事的,也不是第一次看見了!”

魚初月無語地掃了景春明一眼。

就他,還敢收徒弟。

也不怕誤人子弟!

“走。近些看看。”魚初月畢竟是山村裡的孩子王,偶像包袱很重,哪怕心裡在打鼓,臉上也得裝得波瀾不驚。

“不能叫他發現我,他會追著我不放。”景春明顫著聲道。

魚初月視線一轉:“從旁邊回廊潛過去。”

二大一小三個人摸到回廊下。

穿堂和回廊裡每隔一丈便點著青銅蓮花燈,燭光微微,平日是莊嚴清幽,此景此情,便隻覺陰暗詭異。

檀香、木香、燭香、膩香混在一起,感覺難以言說。

每穿過一間雙敞的堂室,都像是打了一場惡戰一般,就怕遠處的緣空突然來個猛回頭。

幸好他的注意力全數放在了那個女子的身上。

女子已徹底癱在了地上,驚慌失措地往後挪,半天沒挪出一丈遠。隻看她的姿態,便知道是嚇得渾身綿軟,使不出力氣來。

緣空轉過半個身,麵對著她。

魚初月想象中那些可怕的情景並沒有發生。

緣空隻是把清心經念得更大聲了,誦經聲中,儼然多添了幾分淨魅驅邪的莊重感,遠遠聽著,便覺振聾發聵。

魚初月與景春明,已潛至最後一間穿堂。

從木欞往外看,能將緣空的禪室看得清清楚楚。

此刻,女子已逃到了門檻邊上,她連滾帶爬,根本沒有起身的力氣,隻能手足並用在地上挪動,聲音嘶啞驚恐,仿佛緣空是什麼恐怖的惡鬼。

而緣空,也轉過了身。

他依舊在大聲念誦清心經。

景春明緊抿著唇,拽拽魚初月的衣袖,示意她閉緊嘴再看,彆叫出聲來。

魚初月假裝不屑地扯唇笑了笑,將眼睛湊在窗欞上,望向禪室中的緣空——

……

……

唔,也不過如此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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