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東邊的天幕泛起了魚腹白。
陽光像金色的巨毯,緩緩鋪過四座仙山。
“喔!”場中忽然響起長生子大驚小怪的聲音,“喔喔喔!綠了綠了!濯日子綠了!”
一宿過去,濯日子仍在瘋狂地撞擊禁製。
朝陽的光輝灑在他的頭頂,泛起一片漂亮的青金色。
“聖人,還沒綠哪!”白景龍沉穩地提醒道。
“馬上就要綠啦,這個我最有經驗!”長生子並沒有意識到自己說漏了什麼,神秘兮兮地湊近了些,把腦袋挨著白景龍,“看好了,從棕綠褪成青草綠的時候最有看頭!”
“是嘛!”白景龍挑高了眉毛。
“咳,咳!”朱顏白過一眼。
白景龍趕緊眼觀鼻,鼻觀心,退到她的身旁。
“聖人愛鬨,你也跟著沒大沒小!”她低低地凶道。
白景龍嘿嘿乾笑著,抬手摸了摸後腦勺:“這不是見大夥心情都不好,活躍活躍氣氛嘛。”
朱顏無奈歎息:“你呀,將來一準也是個老頑童!”
視線一轉,看到場邊魚初月剛脫離了入定狀態,崔敗不著痕跡地將她扶起來,隨手扔個清塵訣,把她沾到灰塵的衣裳洗得乾乾淨淨。
“大師兄這是把小師妹當魚養。不過小師妹真是可愛得像隻魚。”朱顏笑道。
白景龍皺了皺鼻子:“如今你啊,一日不提十八句小師妹,都到不了黑。你喜歡小師妹都勝過我了!”
頗有點怨念。
朱顏驚恐地望了他一眼:“白景龍,你腦子沒落在院子裡吧!”
白景龍扁住嘴,幽幽把視線挪到一旁——裝,還裝!在無量天的時候又摟又抱,如今回到宗裡倒是假模假樣保持距離了!他算是看明白了,朱顏肯定是把小師妹當閨女疼呢!哼,他不是為自己吃醋,而是為將來的孩子吃醋!
沒毛病!
他氣哼哼地把頭一轉,正好看見濯日子的發色從棕綠變成了青草綠。
他扯扯朱顏的衣袖,示意她趕快看。
濯日子依舊神智不清,時不時地,那對黑紅的眼珠向上重重一翻,隻留下兩塊血絲密布的眼白,駭人得很。他呲著嘴,用額頭一下接一下撞擊那層困住他的禁製,也得虧聖人金身耐撞撞不壞。此刻,隨著濯日子那一頭綠發越來越明亮耀眼,場上的氣氛漸漸就變得活潑了起來。
另一邊,發現狂暴濯日子變成了綠毛狂暴濯日子之後,魚初月就把視線轉向了殷加行,毫不避忌地盯住他的頭發。
就是敵意滿滿,就是刻意針對。
魚初月自問很有幾分察言觀色的本領,然而此刻這麼盯著殷加行看,她居然看不出來他到底有沒有心虛。
若說他心虛吧,他麵色平靜極了,望向濯日子的目光裡甚至還有一絲嘲諷笑意。若說他不心虛吧,他的額角分明已迸出了細細的青筋,有風將他的衣袖吹到貼肉時,分明能看出他藏在袖中的手在輕微地顫抖。
此人,一定是個說謊大師,偽裝高手。
魚初月心中暗下判斷。
忽然,她雙眼一亮:“綠了!”
無數道視線‘刷’一下向她掃過來,然後順著她的目光望向殷加行的頭頂。
陽光下,俊美獨眼男子的發頂開始閃爍青金色光芒。
魚初月眯起眼睛,冷酷地笑著,對上他的視線。
殷加行居然還是不慌。
他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就傲然站在原地,任憑自己一頭黑發變成了明晃晃的草綠色。
“居然敢暗算聖人?!”紅臉秦天離他最近,當即擲出捆仙索,把殷加行綁成一隻豎粽子。
魚初月不禁眯起了眼睛——他居然不躲不閃?莫非還有後招?
“誒誒誒,彆激動彆激動,師侄,冷靜!”圓滾滾的純虛子屁顛顛擠上前來打圓場,“你看這小家夥麵不改色心不跳的樣子,一看就像是被冤枉了嘛。一個小小築基,濯日師兄就算腦子沒了,還是一巴掌就能拍死他的。”
白發長生子皺著鼻子走近:“這話就不對了,濯日師弟可是追了一路呢,也沒見追上。”
“對哦……”純虛子恍然大悟,將臉一沉,陰沉沉地瞪著殷加行,“說!你究竟對濯日師兄做了什麼!”
他長了一張喜感的胖臉,拉下臉來唬人,完全不可怕。
長生子看不下去,一肘子把他懟到一旁,豎起雙眼,冷聲一喝:“還不從實招來!”
他倒是真沒客氣,這一嗓子裡蓄了威壓,殷加行雙膝一軟,胸口一甜,‘噗’一下噴出大口鮮血。
“嗬……想殺就殺,何必假惺惺找什麼借口。崔敗他帶著毒在我麵前轉悠了半天,鬼知道他什麼時候順手也給我來了一下?就憑這,想說我謀害聖人?我有那個本事麼我!”
他滿嘴是血,這般咧著嘴說話,聲線嘶啞,更有一股子男性凶狠豁命的勁兒,十分性感。
當然還是因為臉長得好。
“啊喲,”純虛子拍了拍胖腿,“這麼說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崔敗啊,你得證明一下你沒給他下過毒喲……”
魚初月微微皺眉,正想說話,手腕被崔敗不動聲色地攥了攥,又鬆開。
她的心臟噗通一跳,胸中莫名就泛起一絲竊喜,就像是大庭廣眾之下,和他分享了一個小小的秘密。
她知道,他的意思是‘一切交給我’。
他已站到了她的身前,身姿挺拔,背影就像一株玉樹。
“純虛子聖人。”崔敗語聲平緩,不緊不慢,“你為何在夜間偷窺玉華子?”
此言一出,長生子第一個炸了。
隻見他瞬移到麵前,一把揪住了純虛子那件紫底金銅錢的綢袍,眼睛瞪出了眼眶:“你小子想死?!”
純虛子急得直搖胖手:“我我我我沒有啊!”
長生子呲著牙,偏頭望向崔敗,等他說話。
崔敗依舊麵無表情:“你怎麼證明?”
純虛子無語至極:“我沒有做過你叫我怎麼證明?”
崔敗點點頭:“我沒對殷加行下過毒,你叫我怎麼證明。”
“呃……”純虛子訕訕地乾笑著,一對胖手輕輕緩緩地撥長生子的手,“師兄,好師兄,我知道錯了,怪我怪我,瞎說話,冤枉崔敗了。”
長生子沒鬆手,執拗地望著崔敗。
崔敗擺擺手:“我隨口說的。”
長生子鬆了手,臉上擠出笑容:“我也就隨手一揪。”
純虛子委屈得要命,扁著嘴,不斷地撫他那件漂亮的招財衣衫。
“那現在怎麼辦?”純虛子指了指殷加行,“帶下去,用刑審他?”
“取元血看看能不能查到什麼。”崔敗道。
“照理說,一個區區築基,就算真有那膽子偷聖人身上的修為,也會即刻爆體而亡才對。”純虛子嘟噥著走向殷加行,很不客氣地抓起他一隻手,戳出元血來,盛進小瓶子裡,“那我這就把他的元血帶回去,查個底兒朝天!”
長生子看看崔敗的臉色,見他無異議,便不耐煩地衝著純虛子揮揮手:“快去快去!”
“聖人,那這殷加行……”秦天為難地拱手問道。
“先關起來,查明事實再給他定罪。”長生子想了想,“用你們的天字號牢獄!”
魚初月聽得嘴角一抽。
天字號……牢獄。
“是!”秦天抓起殷加行,正要禦劍,被崔敗叫住。
崔敗平抬起手掌:“劍。”
秦天望向長生子,見長生子快速點頭,便把濯日子的本命拂塵劍交到了崔敗手中,然後拎起殷加行,禦劍離開。
崔敗目送二人身影消失,手指蓄起薄薄一層冰霜,將拂塵劍從頭到尾碰過一遍。
“果然已經沒有任何痕跡了。”他平平靜靜地說出一句大有深意的話。
魚初月與他對視一眼,心領神會。
就站在二人身邊的長生子一頭霧水,完全不懂他們在打什麼啞謎。
魚初月視線一掠,落在了劍穗上。
在魔界時,拂塵劍上分明沒有掛著玉如意。
一個跟丟了目擊證人,身份極有可能將要暴露的聖人,怎麼可能還有閒心花精力去給本命仙劍做個新劍穗?
一件事情一旦極度不合邏輯,那麼其中必定藏著內情。
如果……
如果出現在魔界的濯日子,根本就不是濯日子呢?
濯日子癡迷話本,想要給自己的劍安個玉如意,必定是去找煉器宗師純虛子。
純虛子拿了濯日子的本命仙器,便可以幻化成濯日子的形貌氣息,完全可以以假亂真。
如果……出現在魔界那個人根本不是濯日子,而是純虛子,他追丟了崔敗之後,便急急返回宗門,趕工做好玉如意,再在拂塵劍上動些手腳導致濯日子走火入魔……一切就變得順理成章了。
再陰謀猜測一下,殷加行能憑借築基之身對濯日子下手,此事是否也與純虛子有關?
一旦濯日子死了,走火入魔的真相,便會永沉海底。
隻不過這一切沒有任何證據,全部隻是‘有可能’,貿然說出來沒有任何好處,隻會打草驚蛇。
能不能查明真相,就看濯日子救不救得回來。
崔敗抬頭看了看天色,然後瞟了綠發濯日子一眼。
“是時候煉製真正的藥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投出深水魚雷的小天使:糯米團子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藍*、芸豆2個;寒九、樢郃、山桅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藍*224瓶;圖圖36瓶;小荷尖尖、Ktmfjdjs、Aseven、能吃是福美少女、喲西喲西30瓶;重重不重24瓶;37459325、夢夢來啦、顧子衿、我好想吃披薩、duck不必、也不知道叫個啥、努力活到500歲、滴滴叭叭的小寶貝、南牆、花生醬曲奇、小王留起了中分變成小、21723989、梅球兒、leggera20瓶;他有一顆小淚痣、日月空14瓶;池漾漾子13瓶;Dyiiiyes、geeeeee12瓶;十月寶寶、啊哈哈哈哈哈哈、daisy、垚淼、Heather、哈哈、35255480、我叫小賀、藍殊、LAN緋雪、一土、19905016、kkkkkkkk10瓶;木昭木、曉9瓶;菜籽6瓶;荒塚有繁花、豬妞妞、從吾草、pc端點、ye、是小可愛呀、阿零、閒人Ercia、涼半、YING穎、。5瓶;哎嗨4瓶;山桅、我是小透明啊、野鶴慕思歸_、我是一顆小櫻桃3瓶;小柑要考XD、花花呀2瓶;薑生半夏、加更暴富、佩小花、今天追的更了沒、透璿璣、歸就、素素、Decameron^-^、靈隱、安愫、喵熙、甜崽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