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虛子和無妄,都以為魚初月是來毀掉天極劍的。
沒想到她竟收服了它,而且利用它來攻擊純虛子!
怎麼可能!一個小小的女子,怎麼可能看穿了他們的設計,而且將計就計!
“我是一個好人。”她高高掠起,順著劍意,將劍高舉過頭頂。
落雷儘數落在了劍尖。她感覺到它開始興奮了。
純虛子:“?”這種時刻,誰關心她是好人還是壞人嗎?
隻聽魚初月續道:“好人,動手之前不需要解釋一大堆。”
純虛子:“……”
劍影如天幕倒垂,順便攜帶了萬千落雷,直直斬向純虛子!
“轟——”
純虛子在主持陣心,若是瞬移躲避的話,陣中混亂狂暴的靈氣便會反噬自身。
維持四象陣與其餘三聖博弈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此刻的純虛子,打不能打,躲也不能躲,活脫脫成了一根漚血木樁。
純虛子又驚又怒,眉心本命元血一閃,隻見一隻金光燦燦的大元寶憑空出現,迎著劍影,直直轟撞上!上來!
魚初月百忙之中抽空向下望了一眼,天極宗門人結成的防禦陣已岌岌可危。
深吸一口長氣,她迫出全部靈氣,與手中的劍共鳴到了極致,將周遭的狂暴靈氣流都牽引了過來,以毒攻毒!
“錚——”
隻見純虛子肥胖的身軀立刻被冰霜覆蓋,凍成了一坨圓滾滾的大冰球,若不是有四象之力在製衡,恐怕已直直地掉下去了。
魚初月沒顧上高興,她反手一收,將身上的天極劍鞘收到掌心。
心念微動,流動著冰光的劍鞘順從她的心意,一掠而下,‘嘩’一聲鋪出數百丈冰罩,罩住了底下眾人。
混亂靈氣流擊中神劍的鞘,散射出漫天光華。
崔敗教過她,要記得補刀,把敵人斬成肉泥以防萬一。
她教她的種種,她都記得。
純虛子口噴鮮血,實在難以置信。
“噗——不——我不服——”
純虛子法訣被破,其餘三聖即刻落井下石!
隻見長生峰、玉華峰與濯日峰不再與陣勢虛以委蛇,三位聖人如鎮山之石一般,齊齊施展千斤墜,將三座仙山鎮在了原地!
純虛峰獨木難支,艱難地挪移了幾寸,便像陷進了沼澤一般,再難動彈分毫。
破陣了!
四象陣從內部破去之後,狂暴靈氣不再席卷天地,而是聚在陣中,轟然爆發!
第一波爆發落在了四象陣底,隻見那壓縮到了極致的靈氣風暴轟隆炸開,騰起一朵巨大的蘑菇雲,衝擊之勢還未來臨,眼前已白光亂晃,雙耳響起了尖銳的嗡鳴。
周遭一切在魚初月眼中變成了慢動作。
她看到陣法的反噬之力在純虛子體內爆發,他本就圓滾滾的身軀漲成了一個巨大的球,然後從內而外爆開。元神想要逃離,但在這樣的天地之怒下,即便是聖人,亦如螻蟻一般。
泛著淡紫色光芒的聖人神魂被拉扯成了極細極長的一條,寸寸破碎。
底下爆起的靈氣蘑菇雲轟向四座仙山。三聖掐起法訣,立起屏障護住四象不滅。
鋪成冰霜大罩的天極劍鞘擋住了爆發之勢,護住底下的!天極宗門人。
一切看起來都不會有什麼大礙,唯一麻煩的,就是魚初月自己。
天極劍鞘已用來保住全宗。三聖必須穩住陣勢,不讓這場靈氣大暴亂殃及三界。天極劍力斬純虛子,已變得無精打采,懶洋洋地打起了盹。
沒人救得了風暴中心的魚初月!
她怕他承受那樣的痛苦。
所以她不能死。
魚初月深吸了一口讓肺腑生疼的空氣,雙眼一閉,神魂出竅!
‘化虛為實!’
這一刹那,對時間的感知回複了正常。餘光看到天極劍鞘化成的冰盾之上剛剛泛起了衝擊光芒,而那巨大的爆炸蘑菇雲卻已卷到了麵前。
她甩起自己漂亮的大尾巴,用它護住了腦袋,保持呼吸平穩,身形流暢,迎接這波恐怖至極的衝擊波。
“轟——”
撕裂的劇痛席卷全身。
她感覺到,一層柔和的黃白色光芒出現在衝擊波與魚身相接的地方,像是一層柔軟溫和的保護膜,替她分擔衝擊、修複撕裂傷。
這是第二個本源境中得到的禮物。
衝擊力實在太強,這層光芒就像是烈日下的薄冰一般,飛速融解。
又一層碧綠的光芒出現,擋在她的身前。
是大柳樹的贈禮。
魚初月抿緊了嘴巴,心中悲傷又感動。
‘朋友們都希望我能活下來。’
她重重甩尾,讓自己的身體順著衝擊波的撕扯力道摔向下方,儘可能地卸力減輕傷害。
然而四象中心爆發的威能實在是太恐怖了。
她清清楚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與這兩層本源之光一起,正在撕裂融化。
“崔敗我快頂不住了!”
她覺得自己像是一條落進了油鍋中的魚,油還是沸的。
渾身上下處處都是傷痕,滾油順著那些傷滲入她的身體,要將她烹入味。
她疼到痙攣抽搐,拚著一口氣,死死維持魚身不滅。
她得保住腹中自己的身軀。
那個身體隻是化神,在這樣的天地之力麵前,眨眼便會被撕成飛灰。
!
她不能死。
閃爍著白、黃、綠光芒的紅色大魚痛苦地蜷起了身體。
三個發著光的物體向她飛來。
落到她身前的狂暴靈氣之中,轟然自爆。
這是……三聖的本命仙器。
三件仙器自爆的威能驚天動地,狂暴靈氣被短暫地壓製,大紅魚鬆了一口氣,甩著尾巴想要逃跑。
忽聞聲後傳來‘轟’一聲巨響,隻見被天極劍劈成兩半的那兩坨金元寶承載著它的主人最後的意誌,一左一右翻滾過來,壓住了大紅魚的尾巴。
她早已精疲力竭,兩枚秤砣就像是壓倒她的最後一根稻草,讓她剛躥起來的身體重重摔了回去,砸在地麵上。
拉不動。
她發了狠,想掉頭去咬,斷尾逃生。
隻見不遠處,天極宗一眾門人合力抬起了天極劍鞘化成的大冰罩。
“三、二、一……起!”
眾人一齊禦劍而起,頂著大冰罩,搖搖晃晃地開始挪動,看起來就像一隻遊動的大水母。
這隻‘大水母’挪到了魚初月上方,將她罩在下麵。罩子下麵那密密麻麻禦劍飛行的修士們,就像是水母的腳。
魚初月:“!!!”
兩隻大眼睛裡湧出了淚水,正是感動得不能自已,忽然聽到一句很可惡的問話——
“保頭還是保尾?!”
魚初月:“……”
然後這一群浮在她身上的‘水母腳’們,就開始正兒八經討論起保頭還是保尾的問題。
冰罩不夠大,顧頭顧不了尾。
魚初月沒說話,默默地把身體擰了回去,腦袋靠在了尾巴上。
愚蠢的人類,身材好的魚是可以對折的!
冰罩子罩了下來,密密麻麻的水母腳們落在了她的身上,準備迎接最後的靈氣大爆發。
大夥的心跳仿佛同步了。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天地之間,忽然一片寂靜。
一片寂靜中,尖銳無比的‘嚶’聲自腦海深處傳出來。
“要來了要來了要來了!”有‘水母腳’在碎碎念。
忽然,沉重無比的冰罩上!,好像落到了一片雪花。
這一點微不足道動靜,卻很詭異地讓魚初月的心臟瘋一般地狂跳起來。
奇異的直覺,讓她屏住了呼吸。
與此同時,衝擊波,到了!
水母腳們想象中的衝擊之力並沒有到來。
冰罩上那一點雪花般微不足道的重量,卻好像是能夠頂天立地的支柱一般,天塌下來,被他撐住了。
天地之間,白光短暫地泛濫肆虐片刻,然後,一切歸於平靜。
魚初月張了張嘴,繃了許久許久的那股勁兒,忽然便泄掉了。
“哇啊啊啊啊啊——”上方傳來的驚恐的叫聲。
魚沒了,一群穩穩站在巨魚身上的‘水母腳’忽然失重墜落,一時來不及禦劍,就像下餃子一般,‘噗通噗通’往下掉。
白衣飄飄的身影瞬移到了她的麵前,令她牽腸掛肚的那張臉驀地放大,結實有力的手臂將她攔腰抱了起來,搶在修士雨砸下來之前,帶著她輕飄飄地掠了開去。
天極劍鞘化成的冰罩子並沒有消失,它‘砰’一下落在地上,把那一堆門人壓得像是在地麵匍匐前進的蚯蚓。
他正想笑,忽然嗅到了她身上的血腥味,長眸一掠,俊臉徹底凍成了冰。
他繃著臉正要發話,卻見她眸光柔柔,一隻小手無力地舉起來,撫上了他的臉。
一顆劍心立刻變成了又溫又軟的水,他渡入靈氣替她治傷,卻發現她身上的傷隻是皮肉小傷,真正被傷到的,是神魂。
“我就知道,糟老頭子壞得很,想用幻蜃結界騙我,下輩子吧!”她虛弱且凶狠地說道,“想騙我殺你,那我便將計就計咯……”
“我來遲了。”他用額頭觸著她的額頭。
他的心跳比平時快得多,呼吸也燙得多。
“不遲,剛好。”魚初月彎起了眼睛。
她揚起臉,用嘴唇輕輕觸碰他的唇。
沒有雜念,不摻欲望,靜靜地感受彼此的溫度和氣息,隻覺每一個瞬間都異常珍貴。
這樣的時光,最好是綿延到地老天荒。
“閉眼。”崔敗很不解風情地攪了繾綣,“帶你去砍人。”
魚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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