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又是一陣驚訝,個個抻著脖子豎起耳,想聽聽那國公府更深更隱秘的八卦。
陶家人心疼得眼圈都紅了,福喜更是當那宣國公府是狼窩虎穴一般,緊緊挽著繡娘的手。
隻見陶睿站起來一步步帶著壓迫性地走近夏蕊,沉聲問:“這是夫人換了孩子良心不安,還是想在眾人麵前裝大度?無論哪一種,我都不陪你們玩。
你說是繡娘換了孩子?那便是說堂堂國公夫人調^教出的下人就都是廢物了?要不要把當初那些人都找出來問問?我看找不出了吧?他們還活著嗎?
你方才說夫人早產?說繡娘身子壯?那她們二人生下的孩子能一樣大?早產的孩子不弱嗎?不小嗎?先出生半個時辰的孩子和剛出生的孩子一樣?身上不用擦洗嗎?是從頭至尾都讓繡娘經手的嗎?國公府那些下人一眼都沒看?”
生過孩子的人都恍然讚同,這連珠炮似的問題是問到正點上了,加上他氣勢太強,夏蕊一個丫鬟被震得說不出話,緊張得不知該如何反駁。
繡娘鬆了口氣,“是,就是這樣,倆孩子不可能長得一樣,那剛生的身上還帶血呢,要不是我暈了,宣國公府也彆想換走我的孩子。我、我都不確定我是不是自己暈的,說不定是那嬤嬤做了什麼手腳呢?”
她轉身對吳大人跪下,哽咽道,“大人,若民婦換了孩子,怎麼可能放任福喜長大被人發現?怎麼可能當堂說出胎記之事?
民婦想到了,那日雨停,宣國公夫人走的時候,臉色慘白,出氣多進氣少,她定是難產怕後頭生不了,才換個兒子保地位。
誰知後來她調養好身子又生了自己的兒子,就百般磋磨我兒,看他哪哪都不順眼!大人,民婦是冤枉的啊,宣國公夫人編的瞎話錯漏百出,大人明察啊,望嚴懲那宣國公夫人!”
夏蕊著急道:“休得胡言!大人,我家夫人很是愛重世子,不過是世子不喜夫人嚴厲,才有些許誤會……”
陶睿滿臉期待地問道:“她知道我擅長什麼嗎?如此愛重我,知道我作的哪首詩?看過我畫的哪幅畫?你是她最得用的丫鬟,她若關注我,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眾人目光都落在夏蕊身上,他們聽說陶睿連聲五局,才華橫溢,壓根不是什麼草包。他們從前不知道,那看重陶睿的慈母總該知道吧?
可,夏蕊說不出啊!她隻聽過夫人對陶睿不屑、斥罵,昨日是知道了陶睿不是草包,可沒人看過他的作品啊。
誰都不是傻子,看夏蕊支支吾吾的樣子,心裡都有了猜測。陶睿也露出失望之色,搖搖頭自嘲地笑一聲,“我早該料到,若她有半分心思在我身上,也不至於逢人就誇陶斌,將我貶得一無是處。”
正巧青鬆跑回來了,陶睿便問:“親事可退了?”
“世子爺放心,已經退了!”青鬆重重地點頭,一臉欣喜,像甩掉了什麼臟東西一般,更叫人好奇秦若乾了什麼糟汙事。
陶睿冷著臉道:“日後莫要叫我世子爺,我隻是西山村農戶陶家之子。青鬆,你去國公府將我前日贏的彩頭拿出來,其餘莫動。”
青鬆不明白怎麼他才走了一會兒,主子就不是世子爺了?但他見堂上氣氛緊張,還是咬牙應了,“是,主子,小的這就去辦!”
陶睿對吳大人拱拱手,“此事已經水落石出,還請大人幫我一個忙,將我的戶籍改了。被迫分離這麼多年,也該讓我們一家團聚了。”
吳大人尷尬道:“世子莫急,這許多事都無憑無據,算不得真相。不如將此案轉到大理寺細細審來?”
涉及世子之位是要上報皇上的,吳大人覺得這水太深了,一個判不好就要遭殃,他不想摻和啊。
陶睿冷冷地道:“如大人所說,時隔十七年,證據難查,但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今日我做主,替我爹娘收回狀告國公夫人之言。不追究她偷換孩子之事,不說出他們叫我封口那些事,就當是報答他們這些年養大了我。
但若國公府還想繼續冤枉我爹娘,我們就是到了大理寺、金鑾殿,也一定奉陪到底。”
形勢已經不是夏蕊能控製的,她不安地回頭看了眼管家,管家也無法阻止陶睿啊。事情鬨到這個地步,已經不是任何人能按得住的。
陶睿不說勝過說,所有人都會覺得宣國公府肮臟事一大堆,在茶樓裡的陶李氏已經快暈過去了,偏她現在沒辦法硬剛,不然查到她殺了那幾個下人怎麼辦?
她深恨當年自己愚蠢,理解錯了大師的批命,換回陶睿這討債鬼。更恨自己心慈手軟,沒早點弄死了陶睿。如今就像陶睿說的,公道自在人心,她是怎麼都洗不白了。可她又怎麼會想到有朝一日事情會變成這樣呢?
公堂上基本已經可以結案了,陶金、繡娘他們不錯眼地看著陶睿,感覺他和那日在村子裡判若兩人,和他們好像不是一個世界的,好厲害,好惹不起的感覺。
可繡娘握緊福喜的手,心裡又很不安,陶睿現在認回來了,可福喜呢?她不能把女兒給那惡毒的國公府啊,但人家的女兒,她能不還嗎?
陶睿像是與她心有靈犀一般,對吳大人說:“抱錯之事雖是真的,但要不要認祖歸宗該由受害者決定才是,我不願再入宣國公府,自然願意認祖歸宗。但陶家姑娘,她方才說在陶家過得很好,依我看,她也未必願意入那宣國公府。”
吳大人和福喜等人都是一愣,沒想過還有這種可能,福喜立即緊張期盼地問道:“大人,民女不願去宣國公府,民女隻想做西山村陶家的女兒,可以嗎?”
仔細看,她臉色蒼白,似乎對宣國公府還很害怕。這著實讓吳大人為難了。
陶睿見過各種各樣的人,每次遇到這般無辜善良的人都忍不住心軟,他轉身走到福喜麵前,安撫地承諾,“彆害怕,我占了你十七年富貴,必還你一世榮華。”
福喜按說才第二次見陶睿,該很陌生才對,但這一刻,她看著眼前的人,忽然生出一種安心的感覺,不自覺地就點了頭,還輕聲道:“你沒有占我的富貴,不是你的錯。”
陶睿笑笑,轉身道:“吳大人,任誰也不願意認一個丟棄自己的娘親,大人身為父母官,相信定能體恤陶姑娘對宣國公府的抗拒。既然她不願,那就讓她依舊做陶家的女兒好了。”
吳大人忙道:“世子慎言!當年之事疑點重重,未有論斷,不可說是宣國公夫人丟棄了陶姑娘,此言不妥。”
陶睿認同地點頭,“吳大人所言極是,是在下失言。不過陶姑娘乃是陶家養女,戶籍也在陶家,除非必要,無需更改,待我轉了戶籍之後,她便是我的妹妹。”
吳大人心想,人家姑娘的戶籍不能改,你的就能隨便改?不過看宣國公府那邊已經認同抱錯的說法,這陶睿的戶籍還真是會改。但他不想摻和這事兒。
吳大人輕咳一聲,斟酌道:“此事既然與散播謠言案無關,便容後再議。如今堂下叫月兒的丫鬟已經認罪,雖說證實謠言內容為真,但她偷盜主家財物、心懷惡意、收買他人,當判遊街示眾,流放三千裡。”
“還有這幾人不知真相,妖言惑眾,判遊街示眾、做苦力三年。世子,此案就這樣結了吧。”
“吳大人清正廉明,斷案公道,謝吳大人。”陶睿一點沒為難他,雖然彆的事看似沒結果,但他想要的公道已經有了。
民告官若無充足的證據是要受刑的,他當然不能讓陶家人真的和國公府打官司,一切都隻為讓大家知道真相,那麼即便找不到十七年前的證據,人們心中也自有分辨。他離開國公府,福喜不回國公府,都不會有人說他們不孝。
案子結了,那幾個被判刑的人絕望地被衙役拖走,受了這刑罰,不死也要去半條命,他們每個人都是悔不當初。
外頭圍觀的眾人都警醒起來,親眼看見造謠者的下場,哪還敢胡言亂語?還有陶睿這雷厲風行的樣子,也給他們留下了惹不得的印象。
就是眾人好奇,陶睿擺明要離開宣國公府,認回親爹娘。那他從世子爺跌落泥潭成了農家子,還能威風得起來嗎?
不待眾人多想,就見青鬆背了個大包跑過來,陶睿吩咐道:“尋個當鋪將東西都當了,開幾間客棧上房。我爹娘他們都受了驚,讓他們好生歇息才是。再去齊禦史家同明賢說一聲,讓他給我尋個宅子住。”
謔,大家不必為陶睿操心了,他就算不當世子,還有他滿京城的朋友呢,他不但不會落魄,還會帶著爹娘一塊兒富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