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天地初分, 陰陽混沌。清者屬陽,濁者為陰。四海八荒之中,靈氣湧動似無竭儘。至陽靈氣中化出了諸神, 至陰靈氣中誕生了群魔。神與魔生下來便互不相容, 於是戰爭自他們出生時便不可逆轉的開始。之後的千百萬年來,雙方也不知道廝殺了多少場——這個我真不知道, 畢竟那時天地鴻蒙一片,六界尚未劃分,誰又懂得計數呢?總之神與魔就這樣在渾渾噩噩中殺來殺去, 殺著殺著, 便有了九尊與四帝——誒, 你還好吧。”
清晨的涼風之中, 聆璿君一邊把玩著沙灘中隨意挖來的扇貝, 一邊用講睡前故事一般漫不經心的語調同阿箬說起了上古洪荒時的往事。
他是個狡猾的家夥, 雖然時常露出一臉懵懂天真的神情,乾出讓人哭笑不得的事情,但該有心計的時候, 還是能夠變成一尾滑溜溜的遊魚, 叫人對他無可奈何。阿箬希望他可以對她說一說他的身世和經曆, 他爽快的點頭答應了,然後就一本正經的從天地開辟時的陳年舊事說起,就目前他這懶洋洋的語速,不知要說到猴年馬月才能講到正題。再說了那千百億萬年前的往事對阿箬來說就是神話故事,她都沒法考證,怎麼知道他不是在信口胡謅拿她消遣。
想要提出抗議,然而一張嘴那股眩暈惡心的感覺又來了,她隻好閉嘴, 盤膝坐柔軟的沙地上,按照聆璿君給的法子吐息。
“沒事。”聲音悶悶的。
“哦,那我繼續說啦。”聆璿君其實也不在乎阿箬對他說的內容感不感興趣,估計是睡了七千年憋壞了,和阿箬熟悉了之後,有時他會像個寂寥的老年人一樣絮叨,“九尊,便是群魔中的魔神——當然,你們凡人好像是不稱呼他們為‘魔神’的,你們叫他們‘魔尊’,九魔尊各有所長,有些善於殺人、有些善於作戰、有些則善於蠱惑人心。四帝就是諸神中的東方青帝、南方赤帝、北方玄帝、西方白帝。你們凡人至今還在祭祀這四位神君麼?”
“嗯。”阿箬有氣無力的答:“不論是上洛皇都還是隨便哪個偏遠鄉村。每年歲末、歲首,都會有浩大的祭天典禮,祭祀這四方神明及日月山川。”
“哦。”聆璿君點頭,繼續說:“四帝之上還有一神,位居中央,被稱為‘荒’。你們凡人祭祂麼?”
“荒?我們當然祭祂,不過我們管他叫中央天帝。”
“嗬,聽起來真威風啊。”聆璿君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你老問我祭祀的事情做什麼?”阿箬緩過氣來了,有底氣和膽子跟聆璿君抬杠了,“我又不是巫覡,一年三百六十多天,幾乎每個月都有祭神拜神的日子,諸天大大小小的神明,數目多到我都記不清,也就隻有巫覡才能有條不紊的將他們一個個的清點出來了。”
“巫覡?”聆璿君愣了一下。
“就是我們凡人中專司溝通神鬼的人。”他們不是修士,沒有辦法吸納天地靈氣修行,可是不知為何,有部分巫者也能掌握粗淺的神術。阿箬小時候眼睜睜的看著同鄉的村民在饑荒中死去,一度以為這些巫者就是裝神弄鬼的騙子。後來到了樾姑城,做了翁主的貼身侍婢,得到了機會接觸勾吳國的巫官,這才明白有部分的巫是真的能夠聆聽神鬼之音。
不過那位與她關係還算不錯的巫祝姑娘也悄悄告訴了她,但凡有通靈本事的巫祝,都是付出了一定的代價。
至於付出了什麼代價,她不說。阿箬翻遍了王宮中和祭祀神鬼之事相關的古籍也沒找到答案。
“我知道巫覡是什麼。”聆璿君撇嘴,忽然又有些不開心的樣子,他一慣如此,喜怒隨意。不過好在他對阿箬總比對他那些徒子徒孫要溫和,就算不開心還是好好的和她說:“我見過你們凡人中的第一位巫官,是巫、官,不是普通的巫覡。那個女人是真正做到了溝通神魔妖鬼仙六界的巫。”
阿箬剛想說她知道這個女人是誰,因為那人的事跡被載入了凡人最早的史冊,流芳至今。但她還沒開口,就聽見聆璿君說——
“那是個狡猾又心狠的女人。”
阿箬連忙閉嘴。
“但你們凡人應當喜歡她。”聆璿君說著看了阿箬一眼,輕哼,“總之上古時候神魔混戰,其餘的生靈無不龜縮於神魔陰影之下,戰戰兢兢、朝不保夕。妖啊、鬼啊、魅之類的還好,凡人是最淒慘的。是那個女人帶著所有的凡人一起投效了神——也是從那之後,凡人開始正式的祭祀神明。神庇護了凡人的性命安危,並且從凡人中挑選出了部分有天資的孩子,教他們運用靈力,這便是最早的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