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極其厭惡被捆縛住手腳的感受。其實就算風九煙什麼也不對她做, 她照樣跑不了,在會飛天遁地的妖魔麵前,凡人的兩條腿簡直就是笑話。然而風九煙疑心病重, 非要將她的手足都用細小的藤蔓束縛起來。
阿箬忍不住開始回憶自己的童年, 童年的她也有過一段類似的記憶。那時她的母親死去,她帶著弟弟在艱難的在這世上求存, 儘管已經十分小心,卻還是不慎落入了人販的手中。
她那時年紀小,還沒學會讓自己變得狡猾, 隻憑著骨子裡的烈性反抗, 於是那一批孩子中就數她挨得打最多, 也隻有她一天十二個時辰手腳都要被牢牢捆住, 那些人是要用“無力感”來挫敗她的精神, 麵對著鞭子她隻能像蟲子一樣在地上打滾, 麵對著飯食她也隻能如狗一般乞食。她親眼看著自己的弟弟被一個身著錦緞、頭戴帷帽的女人買去,弟弟走時撕心裂肺的哭,可是她被牢牢捆住了手腳, 無能為力。那個買走她弟弟的女人俯視著在地上拱動的阿箬許諾說, 她的弟弟今後一定會過得很好, 然後便帶著她的弟弟頭也不回的離開。從那之後她再也沒見過自己在這世上僅剩的親人,她在夜深人靜之時回想弟弟的容貌,卻發現自己怎麼也記不清同胞手足的長相,記憶中隻剩下分彆時男童撕心裂肺的哭喊,和那女子略帶上洛口音的冰冷話語。
時至今日阿箬又一次被繩索捆住,她感覺自己再度變回了集市中那個可以任人指點挑選的貨物——但其實她和貨物能有多少區彆呢,很快她也要失去自由了。
浮柔島的劍修的確到了,但阿箬旁觀風九煙與他們的對決, 漸漸的也就對他們失去了信心。她現在有些理解為何聆璿對自己這些徒子徒孫都看不上眼了,因為他們……確實就是很差勁。
當然,這差勁是相對而言的,作為凡人阿箬絕對沒資格評判他們的實力,然而他們在風九煙麵前——
阿箬仰頭看向天穹,逆著陽光她也看不清來的究竟是浮柔島上的那些人,不過她在島上住了那麼久,能夠認出這些修士穿的是島上各峰長老親傳弟子的衣裝。公孫無羈曾告訴她,這些親傳弟子都是島上精銳,未來是要繼承宗門的,然而此時此刻,這些親傳弟子卻一個接一個的在風九煙手下落敗,結成的劍陣也一次又一次的被破開。
阿箬想起風九煙似乎還受了不輕的傷,也許這些人拖久一點便能夠找到風九煙的弱點,前提是他們能夠拖久一點。
暫時先彆指望這些劍修了,她自己先琢磨一下該如何自救好了。她原本的想法是落到風九煙手上之後先見機行事保住性命,然後在等待聆璿前來救她——不過指望他人畢竟也不是完全可靠,阿箬仔細的想了想,還是覺得自己應當抓住現在這個機會,趁著風九煙被劍修們纏住,趕緊想辦法逃跑。
手上與腳上纏著的藤蔓似乎並不是一般的植物,阿箬怎麼也無法掙開。然而被聆璿握過的右手卻在這時隱隱發燙,下一刻白霜劍又一次的出現,被她握住。
她以這柄在上古之時能斬神誅魔的寶劍割斷了手足的繩索,接著低頭看向了朱簡。
阿箬在思考,要不要帶著朱簡一起走。
她自己估算了一下,此刻成功逃出去的概率不到兩成,若是帶著朱簡一起恐怕連兩成都不會有。經曆過數十天的饑餓與驚慌,朱簡已經失去了逃跑的力氣和勇氣,現在的她隻呆愣愣的仰頭看向天穹中纏鬥的雙方,眼中沒有絲毫的神采。
可是如果阿箬跑了,憤怒中的風九煙或許會直接殺了朱簡。這就是阿箬猶豫的原因。她沒辦法做到用另一個人的鮮血為自己開路,尤其是這個人還是她自幼相識的友人,曾經在她危難的時候救過她的性命。
這時戰況似乎發生了變化,阿箬抬頭時看見有一個身著靛藍長袍的女人揮劍加入了戰局,阿箬一下子便認出來了那是公孫無羈。有儷峰長老助陣,劍修們一下子士氣高漲,竟然聯合起來將風九煙從半空之中擊落到了地上。
這……這就讓阿箬有些為難了。因為風九煙好巧不巧的就落在她的腳邊,嚇得她連忙收起任何小動作,裝作還被捆著的樣子。
不過轉瞬之間,公孫無羈便也追著風九煙殺了過來,風九煙倉促之間倒也沒精力去看阿箬。眼見著公孫無羈就要一劍刺過來,風九煙撲向了朱簡——
電光火石間阿箬明白了風九煙想要做什麼,他這是要拿朱簡的擋劍。
勾吳王在之前阿箬與風九煙說話的時候就已經悄無聲息的滾在草叢之中爬出一段距離了,這人雖然沒有王者的風範,卻在求生方麵意誌堅定讓人佩服。反倒是朱簡滿臉的頹然,就一直躺在阿箬身側的位子,動都不曾動一下,風九煙隻要一伸手就能夠抓住她。
情急之下阿箬也顧不得許多,握著白霜劍朝風九煙的手砍去。
風九煙錯愕的抬頭看著她,與此同時公孫無羈一劍貫穿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