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扭頭看著逐漸逼近的陰瘴, 短暫的思索之後,猛地擲出了手中的白霜劍。
長劍自行向著陰瘴所在的方向刺去,帶起鋒利的劍芒, 瞬間穿透了前方重重陰霾, 接著劍鋒調轉,又一次與被打散的陰瘴廝殺了起來, 期間順便從半空俯衝,刺穿了幾條在地上匍匐前行的雙頭魔蛇。
果然這才是白霜劍正確的使用方法啊。阿箬注視著遠處華麗的劍光,在心裡感慨。仙人的劍就是與凡俗的劍不一樣, 不但格外銳利, 還能自己使用它自己。瞧這如遊龍似閃電一般的劍術, 阿箬簡直是要忍不住為一柄劍鼓掌叫好。
當附近邪魔被悉數斬除之後, 白霜劍在半空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 重新回到了阿箬的身邊, 劍尖朝下劍柄朝上的懸浮在半空,等著阿箬來握住它。
然而這一刻,阿箬卻好像再度出現了幻覺, 她竟然又看見了聆璿, 他就站在她的對麵, 白霜劍不是懸在半空,而是被握在他的手中。
“仙長?”阿箬猶豫了一下,出聲喚道。
這一次麵前這抹輕飄飄的幻影未曾消失,那個仿佛並不真實的聆璿竟然還朝她點了點頭。
“嗯,是我啊。”他的語調還是同過去一樣,既散漫又輕柔,如此刻夜間微涼的風。
“仙長……”阿箬遲疑著不知該說什麼,“你, 還好嗎?”她已經隱約有了預感,他的狀態並不如他表現出來的那樣輕鬆。
聆璿朝著她伸出了手。阿箬不解其意,愣了一會之後才在聆璿的眼神示意下,將自己的手緩緩放在了他的掌心。
但是她什麼都沒有觸碰到,在她麵前的聆璿,真的隻是一團不真實的虛影,是一觸就散的煙霧。
“我實力退步了,不是風九煙的對手了。所以就被他打敗了。”他用自嘲的語氣說道:“所以隻能以這樣的麵貌來見你了。”
“你……”
“你放心,我不會死的。就是有些丟人,居然輸在了風九煙的手裡。”聆璿愁眉苦臉的歎氣。
“風九煙是妖王嘛,實力一定很強。”阿箬忍不住笑了笑,說了這樣一句也不知是安慰還是感慨的話。
“過去他可不是我的對手。”聆璿頗為不服氣的說道。
他們周遭漫起了迷蒙的霧氣,那霧氣遮蔽了視線,卻讓人滿心的寧和。聆璿在山石上坐了下來,同時招呼阿箬也在他的身邊落座——就好像還在浮柔島時那樣,他們在夜風中低語,天地之中好像隻剩下他們。
阿箬左腕上纏著的藤蔓不知何時消失了,她走到了聆璿身邊陪他一塊坐下。霧氣散開些許,她看見的是一輪玉色的圓月。
這裡不是樾姑城外的那處山崗,這裡是哪兒阿箬也不知道。她清楚的意識到了自己應當是踏入了一場夢境之中,不過她暫時不願去追究現實與虛妄,隻想安安靜靜的好好看一會月亮。
“我和風九煙是舊相識。”聆璿說。
“嗯,我知道。”
“他同你講了這個?”
“他和我說起了他與雲月燈的往事。”
“哦,那個女人呀。”聆璿提起雲月燈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很平靜,嘴裡說的卻是,“就是那個女人害了我,我如今實力不如風九煙,她至少得負一半的責。”
“她對你做了什麼?”阿箬很是關切的問道。
“沒什麼,都是過去的事情了。”與執著於過去的風九煙不同,聆璿的態度異常灑脫,灑脫到好像從前發生的那些事情與現在的他沒有關聯似的。
他扭頭看了眼阿箬,在她的臉上發現了局促不安的神情。這年阿箬還隻十九歲,就算刻意讓自己變得老成持重,也終究會在聆璿這種真正的“老東西”麵前露出情緒上的破綻。聆璿輕易的猜到了她的想法,忍不住一笑,“你在想,你究竟是不是雲月燈的轉世對不對?”
阿箬沉默了一會,點頭,“的確。”
“我不能告訴你答案呢。”月光映在聆璿的眼底,他的眸子中空空蕩蕩沒有瞳仁,仿佛也浮著一重重的霧氣,“不是我不願意說,而是我真的不知道。我失去了我的眼睛,見不到你魂靈的本相。”
眼睛?
這個詞讓阿箬心中一動,猛然間想起了什麼。但倉促間她來不及細細思索,隻是順著聆璿的話往下問,“為什麼你會失去眼睛?”
“早年輕狂氣盛,還以為自己可以弑神成神,結果我輸得特彆慘。眼睛,是輸了之後賠出去的。”
“風九煙與雲月燈是舊相識,”聆璿繼續說了下去,“風九煙又是個傻子,耽溺於幻影,哪怕後來殺了翬羽城中的孔雀精做了妖族的王,也還是個可憐的傻子。你彆搭理他。我沉睡了七千年,但我聽說七千年來他的瘋病就沒好過,期間一直在不停的尋找與雲月燈的轉世,試圖從轉世中找尋雲月燈的影子。可雲月燈死了就是死了,他想找回一個死人,就好比是讓河水倒流、四季逆轉一般困難。”
阿箬聽後沉默,她對風九煙並沒有多少感情,然而聽見聆璿說他已經瘋了七千年,又實在忍想要欷歔。逝水不能逆流,死者不能歸來,失去的就是失去了,再也沒有辦法挽回。真叫人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