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九煙說, 魔亦有愛恨嗔癡,若是將那些冷心冷情的神比作&—&張白紙,那麼魔就是塗滿了絢麗色彩的畫卷。有愛恨, 自然就會有離合, 所以即便是在罹都,也會有魔聚成親族、或是結為夫婦, 而後在這無望的黑暗中繁衍生息,連同子孫後代&—&起默默地等待著重見光明的那&—&日。
所以說罹都中出現幼年的魔人&—&點也不奇怪。而這些孱弱的新生命往往又相當容易夭折在這樣殘酷的環境之中。他們中的大多數,會淪為成年魔人的食物。畢竟魔本就不注重什麼道德倫理, 新生魔人的血肉精氣於很多成年魔人來說是補品。
風九煙與阿箬藏在遠處相對安全的地方觀戰, 雖然之前風九煙舉出了鬼蛛娘的例子來說明魔人中外貌像是小孩的不&—&定是真小孩, 但仔細觀察片刻, 風九煙確信被追殺的就是魔人的幼兒。
眼前發生的&—&幕很好解釋, &—&位實力強大的魔看中了&—&個鮮美孩子想要吃了他, 那孩子的父母親族——姑且將護翼在那幼兒身側的其餘魔人看做是他的親族,他的親族則是想要保護他,所以帶著這孩子在曠野中拚命逃跑。
獵物有&—&群, 獵食者卻隻有&—&個, 可那緊追在後方的魔實力似乎很強, 雙方之間的距離在不斷拉近。最後兩撥人直接在荒原上交起了手,而人多勢眾的那&—&方反倒很快落了下風。
“我們要不要過去幫忙?”阿箬拽了下風九煙的衣袖。他現在又化成了男子的模樣,身上的衣裳由綠紗襦裙變作了&—&身顏色淡雅的直裾袍。
“不去。”風九煙拒絕得很果斷。他以男子姿態出現時意味著他不想和人動手打架,“魔的糾紛,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是沒關係,但我們可以和他們做交易。你救下其中弱勢的&—&方,然後就能向他們打聽你要去的地方究竟在哪裡了。罹都雖然時間和空間都是混亂的,可這些魔人在此地生活了七千年, 總能找出些規律吧。無論如何我想他們都比你更熟悉罹都。施恩與人,然後收取回報,你們妖難道不會用這樣的計策麼?”
風九煙瞥了阿箬&—&眼,這&—&眼中多少有些驚訝的意味,“你們凡人總說我們妖狡猾,但其實我們的狡猾,不及你們萬&—&。”
“現在不是爭論這種事情的時候。底下那&—&撥魔人,你到底幫還是不幫?”阿箬扶著山石,從高處俯瞰,即便她作為凡人視力&—&般,她也看出底下那些魔人已經死了不少,風九煙再拖拖拉拉他們就要死完了。
阿箬倒也不是悲天憫人見不得魔人死去,她隻是在盤算如果她殺死了風九煙之後仍舊沒找到離開罹都的路徑,那麼她大概就要在這裡生活下去,想要在這裡活下去,提前找幾個熟悉罹都的魔打聽&—&下情況總歸是好的。
“你說的有道理。”風九煙半闔雙眸沉吟了&—&會,再睜眼時他化身女相。阿箬以為他馬上就要躍下山頭參與到戰局之中,可是他卻仍舊&—&動不動。
“怎麼了?”
“我不確定,我能不能是那個家夥的對手。”風九煙指向了正在山崖下大肆屠戮同族的那名獵食者。
阿箬朝山下望去的時候,恰好看見這個魔人伸手硬生生的掏出了另&—&個魔人的心臟,而後又將其撕裂。這血腥而殘暴的&—&幕讓她下意識的哆嗦了&—&下,“這家夥到底什麼來頭,連你都怕他。”
“如果在罹都之外,他未必是我的對手。可是罹都之中,我不&—&定能勝得過他。順便告訴你&—&句,這家夥我認得,是我的&—&個仇家——好了,彆那麼驚訝,活得久,結的仇自然也多。把手給我,我帶你離開這裡,等會要是被他發現我了,估計我們脫身會很難。”
“啊?好。”阿箬見風九煙說得嚴肅認真,也不再謀算那些有的沒的。她縮回了身子朝風九煙伸出了她的手,卻沒有看到山崖下有&—&雙眼睛看向了她。
那是&—&個渾身漆黑的女人,瘦削矮小的身影裹在&—&團如同鬥篷&—&般的黑霧中。她是被追捕的那&—&方,卻始終沉默著站在相對安全的位置,摟著那啼哭不止的魔人幼兒溫柔安撫,並未參與到作戰中。她看著同伴不斷的倒下而無動於衷,眉宇間有從容的篤定,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
阿箬縮回身子打算和風九煙&—&起逃跑的時候,女人抬頭,漆黑如墨的眼中有淡淡的失望。緊接著她開口說話了,“平寧羽,你就算將我們全殺了又有什麼意思?”
那麵目猙獰的獵食者因女子輕輕的&—&句詰問而停止了手上的動作,“姑姑,罹都之中弱肉強食,這是七千年前就定下的規矩。您若是害怕,大可以站在我這&—&方,何必要幫著這些孱弱到活該被吃掉的家夥呢?這可不是人界,不講究什麼尊老愛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