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罹都的門被封死了。
這句話的意思是, 有一重法陣覆蓋了整個罹都,在這陣法的影響下,罹都中無論是魔還是修士, 無論處在哪一個角落, 所做出的的一切試圖離開罹都的努力都會失效。罹都之中的生靈,就如同一隻被鐵缽扣住的螞蟻, 再怎麼焦灼的爬來爬去,也都隻是徒勞。
為了證明這一點,聆璿雙手結印, 銀光自他腳下冒出, 漸漸彙聚成一扇門的形狀, 然而就在這扇門即將推開的時候, 光芒忽然散去, 像是夏夜裡受到驚嚇四散飛舞的流螢。
“原本對我來說, 進出罹都就跟開門關門一樣簡單。我不需要借助什麼邪術,也不需要獻祭誰來做階梯,他們把罹都比作囚籠, 那我就是掌管這座籠子鑰匙的人。可是現在——”聆璿遺憾的鬆開手, “如你所見, 鑰匙失靈了。”
“失靈……那我們還有出去的那一天麼?”阿箬最關心的還是這個。
“有人在我給罹都誰下的結界之外又設了一重結界,不將那重結界破開,我們都出不去,嗯,不止你、我、綠卮、那些修士出不去,魔也出不去。”
阿箬苦笑,“這倒是個好消息,魔也出不去了。”
聆璿卻沒有笑, 搖了搖頭,抓起了阿箬的胳膊。
阿箬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接著聆璿挽起了她的衣袖,指腹順著小臂一路往下——
“怎麼了?”阿箬下意識想要掙紮,又硬生生的忍了。
……要是聆璿真對她有那方麵的想法,那才值得她驚訝。就他那石頭腦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開竅。
他對她一切的親昵都出自無意識,可越是這樣,就越是讓阿箬苦悶,甚至隱隱覺得不公平。他可以在撩撥之後淡然的轉身離去,她卻要在他走後耗費大量的時間去平複急促的心跳。而最可惡的是她的掙紮他看在眼裡卻始終無法明白,他隻會用無辜的眼睛注視著她,問她是怎麼了。
“你看這裡。”聆璿清冽的聲音將阿箬從走神的狀態中喚醒,她看向他手指按住的地方——
“這是……怎麼回事?”這些天她心裡壓著太多的事,以至於都沒有發現自己手臂上竟不知何時爬上了一道道青灰色的細紋,它們像是瓷器被摔在地上後的裂痕,密密麻麻,觸目驚心。
“你被魔氣侵染了。”聆璿說:“罹都困住了太多的魔,魔氣源源不斷的侵蝕著你的身體。你就像是一柄落在了水中的長劍,短時間內沒事,但時間久了一定會被鏽蝕。”
“我會變成然渟湫那樣麼?還是說,我會變得更慘?”阿箬想起了雲夢澤石室內那具冰冷的活屍。說起來她和風九煙還是利用那具屍體才來到罹都的,可是後來那具屍體去了哪裡她不記得了,她隻能回憶起陣法生效那一刻然渟湫的屍體忽然動了起來緊緊抱住了她,這樣看來他應當也到了罹都才是。
“不會。”聆璿握著阿箬的手臂沒有鬆開,“我不會讓你繼續被魔氣侵蝕的。”
“你要做什麼?”儘管方才聆璿說話的語氣十分平淡,但阿箬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絲決然的意味,不由有些慌亂,“你可彆做什麼傻事。”
過去她和眾人一樣以為聆璿既然是活了千萬年的老祖宗,實力又深不可測,那麼他做事必然是有條理的、信得過的,然而跟隨了聆璿一路之後,她算是確信了一點,聆璿很多時候是真的在憑衝動行事,說好聽些叫隨心隨性。
“你不必擔心。”聆璿抬手,看起來像是要摸阿箬的頭發——過去他常用這種類似於哄孩子的方式去安撫阿箬的情緒,但這一次不知為何,指尖在即將觸碰到阿箬的時候又被他收回,“你照顧你自己。”
說完這句話後他就走了,轉身之時匆匆掠開了目光避開了與阿箬最後的對視。
阿箬覺得他最近有些奇怪,確切說來是自從在罹都重逢之後他就變得很奇怪了,像是厭煩了她有意在躲著她。
天空中又一次的響起了驚雷一般的轟鳴,不用想也知道這一定是哪位魔尊又率領著他的眷屬殺了過來。聆璿說這樣的挑釁還會連續出現很久,罹都的魔恨不得多與外來的修士們打幾場,打贏了生吞對方增長修為,打輸了也不要緊,激烈戰鬥所引發的震蕩會間接的破壞罹都的陣法,這樣一來他們也就能得到夢寐以求的自由——前提是罹都之外沒有多出一重結界的話。
阿箬看著頭頂電閃雷鳴的雲層,決定先找個地方藏好。還未決定往哪個方向走,一截藤蔓便悄無聲息的攀上了她的肩膀。
“風九煙,你做什麼?”阿箬猛地抖動肩膀,一把扣住了肩膀上纏著的樹藤。
藤蔓化作了美人的柔荑,風九煙以女子的形象出現在她的麵前。
“真熱情啊。”他笑。
阿箬趕緊鬆手。
“聆璿走了?”
“嗯,他是走了。所以——”她本想問風九煙有何貴乾,但看著他略顯憔悴的一張臉,她還是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問起了另一個問題,“你的傷勢恢複的怎樣?”
風九煙冷笑,然而看向阿箬的眼神卻又是溫和的,“怎麼,你擔心我傷勢恢複不了,到時候你有危險,沒人能護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