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什麼?”聆璿問她。
“看星星。”阿箬指了指天穹, “幻境中的星空,與現實中一樣寧和美麗。而在現實之中,我疲於奔命,已有多日未曾有時間仰頭好好看一眼頭頂的星星。既然這是幻境, 既然天衢閣主也不會主動過來追殺我, 我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好好休息, 看一看星星月亮,也算是忙裡偷閒。”
“如果回到現實, 你會感覺很累?”
“很累,累極了。”
“那……你還會想要回去嗎?”
“說實話有些不想了。”阿箬癱倒在地, 有氣無力的回答:“幻境和現實既然如此相似, 我又何必執著於現實?在這裡我是太祝,一呼百應, 榮華無限。所有的煩惱都可以在聲色歡愉之中被拋卻,我不必去操心什麼天下安危,不必去想自己注定早夭短壽……也不必在意什麼聆璿。我可以不管你那個本體, 反正他也不喜歡我, 而在幻境之中,我隨隨便便就可以找到像他的人。要不……你留在這裡陪我也是一樣的。你不是不喜歡你的本尊嗎?現在你該滿意了,我不去找他了。”
銀發聆璿臉上沒有喜悅,“你真的是這樣想的嗎?”
阿箬閉上眼睛,好像是睡著了。過了好一會才慢悠悠的說:“可是就這樣認輸, 也未免太窩囊了。”
“知道嗎?天衢閣主不久前曾問過我兩個問題。”她又道:“他問我人能否可以追逐太陽、觸碰到月亮。我那時以為不能。”
“那現在呢?”
“現在我想, 我大約是不能,可世上有千千萬萬的人,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天分和本事。追星逐月雖難,總會有人能夠辦到。就算現在沒有人能辦到, 也許……也許在未來,後世子孫中也會有人能夠辦到呢。”
她從地上爬了起來,儘管還是有氣無力,眼神卻是清澈而堅定的,“走吧,去找天衢閣主,殺掉他,然後設法離開這個幻境。”
人類是弱者,弱者的尊嚴也就那麼可笑的一點點。然而她就是不願意失去那一點點的尊嚴。哪怕她一次次的嘗試在天衢閣主眼中看來無聊至極,她也還是要繼續去試。
日與月遙不可及,但未必真就永遠不能觸碰。天衢閣主看似強大,但誰說他就不能被殺死?八十多次的挑戰,她有好幾次都是隻差一點點就能成功了,這時候認輸簡直是對不起過去的自己。
銀發聆璿跟上了她。
“你既然不能作弊,你又能幫我什麼?”阿箬真心實意的問。尊嚴是很重要,但也不能不懂變通,如果確有捷徑可走,又何必浪費時間去繞遠路。
“我可以指點你啊。”銀發聆璿回答,“不能幫你作弊,是因為我除了是聆璿之外,還是太祝的法器。太祝的挑選有一套規則在那裡,儘管那規則時常變化,但無論怎麼變,我都不可以直接插手。不過我在太陰宮待了七千年,每一任太陰宮的主人是如何走到我身邊的,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指點不算是作弊麼?”阿箬蹙眉,“若是違背了規則,你會有怎樣的下場?”之前她頭腦不冷靜的時候的確對他大吼大叫過,讓他幫不了自己就滾,但這並不意味著她不關心他的安危。
“指點當然算是作弊——”銀發聆璿笑著說:“這也是為什麼之前我一次都沒有出現在你麵前的緣故。”
他們並肩行走在夜幕中的含光長街,而這一次街上的行人統統不見,車水馬龍化作了泡影。也許這是因為銀發聆璿走在阿箬身邊,天衢閣主已經發現了他,知道粗淺的幻術不能蒙騙他,於是也就撤去了一切的虛像,收束靈力,嚴陣以待。
“不過,”他繼續道:“現在不算是了。”
阿箬暫時沒能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她隻看見前方路口有白霧嫋嫋飄散,霧氣越來越濃,像是要將她吞沒一般。
自從在罹都與曈交手之後,阿箬便有些害怕看似無害的霧氣。她下意識的想要後退,卻在後退之前看到了天衢閣主。
天衢閣主出現在了霧氣之中,而且不止一個,每一個路口中都走出了一個身著廣袖寬袍的他。一個天衢閣主就已經足夠難對付,現在一口氣居然又多出了這麼多個。
“你學過巫官的請神舞嗎?”銀發聆璿在這時忽然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學過。”阿箬一邊警惕的盯著一步步走開的天衢閣主,一邊回答道。
“請神舞發展了七千年,流派各異,但最初都是源頭都來自於七千年前雲月燈創造的那一支。現在,試著將那支舞跳出來,我為你伴奏。”
“跳舞?”阿箬錯愕的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