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趙汀聊完之後, 時間也不早了。
趙青昭略寫了幾個字,便去沁英院用晚飯了。
這兩天趙青昭的時間都安排的很緊緊湊湊,孫如玉到現在都還沒找到時間和趙青昭好好談談呢。
正好, 今天趁著晚飯, 可以留留人。
吃過晚飯後, 孫如玉便問起了趙青昭在樂陵的生活。
雖然趙青昭現在的身體已經完全康複了, 但每每想起她還是會覺得心有餘悸。不親眼見見她就放不下心, 鬆不了氣。
“二姐身體還好,大夫說平安生產是沒有問題的。”
“那就好。”孫如玉雙手合十念了幾句佛號。
“你的這兩個姐夫都算不錯, 就是住的地方太遠, 如今想見一麵都難。”
“母親寬心,會平安的。”
“唉!”孫如玉輕歎了一口氣, 她怎麼能不擔心,舒姐兒這是第一胎,偏又是雙胎。
若是她在她身邊陪著也就罷了,偏她們如今分隔兩地。
且舒姐兒婆婆也不在身邊,周圍連個能提點的長輩都沒有。
“好在, 你父親過幾日要去樂陵。有自家人在,諒他們傅家也不敢薄待舒姐兒。我也總算放心些。”孫如玉用手帕拭了拭眼角,想著昭哥兒如今也是緊要關頭, 怕他分心。便連忙轉移了話題說起了趙景行來了。
“我們家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王, 自你走後就翻天了。這次去了一趟樂陵,回來竟似變了一個人。”孫如玉雙眼含笑“都說一物降一物,我看治你弟弟還的你出手才行。”
“誰叫我長的凶神惡煞, 不如母親可親呢!”
“你呀!你呀!”孫如玉被趙青昭逗的來懷大笑,心情也好了起來。
她這些兒女都是孝順懂事,如今大的幾個都自有了前程, 小的也知道學習上進,這再沒有什麼不好的了。
第二天巳時趙文微就過來了。
趙青昭前天回家時,他在酒樓其實是看見了的。
他想找他敘敘舊,但又考慮著趙青昭剛回來,家裡長輩說不得的親香親香,便又等了兩天。
“昭弟此去金陵可還習慣。”
“尚可。”趙青昭雲淡風輕的回了一句。
“你當然是好的不得了,可我就難過了,你那些集題試卷可把我坑苦了,說,你是不是故意的。”
趙青昭放下手中的茶杯,直直的盯著趙文微,也沒有說話。
趙文微被他看的莫名其妙“怎麼,我臉上有東西。”
“前段時間收到了三叔的來信,說是堂兄最近的功課很有長進,我還想著堂兄早早上門,說不得就是致謝的,沒想到……”
趙文微被噎的不行“趙青昭,你能不能做個人。你剛剛那些鬼話你也說的出口。”
趙青昭目光灼灼,趙文微被他看的竟有些心虛,便也歇了興師問罪的心思,反正他是怎麼都說不過趙青昭的。
“昭弟,你聽說了嗎?這次鄉試還有趙鶴之。”趙文微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的在趙青昭耳邊說到。
趙青昭點點頭,“聽父親說過。”
“那小子心思不正,你可得好好注意一下,怎麼著也得防他一防。”
“這話從何說起。”
趙文微拿起桌上的茶盞猛灌了幾口水。
“你那是不知道,這小子私下裡憋著壞呢!他前段時間也不知道乾了什麼,突然間變的寬裕起來了。而且話裡話外都想跟你一較高下!”
趙青昭勾了勾唇“多謝告知,我知道了。”
“咱兩誰跟誰呀!”趙文微眼珠子一轉,走到趙青昭旁邊拍了拍趙青昭的肩膀“你要是真想謝我,下次就彆在這麼坑我了!”
“你確定?”
趙文微聞言有點喪氣“我於科舉一途確實沒有什麼靈氣,死乞白賴的學著,也學不進去什麼。反正我隻求一個舉人。”
“你想好了?”
“當然。”
趙青昭點點頭應下了。但他不覺得趙文微能逃得過,且還有三叔那一關呢。
趙文微想要瞞天過海,他琢磨著很懸啊。
時間一眨眼便到了八月,明天就得入場了。
趙青昭一行人是早早的就趕到了長陵。
越到要考試的日子大家就越緊張,趙青昭還不覺得怎麼樣,下人小廝們,倒是一個個緊張的不行。
他們腦子裡的神經時刻緊繃著,唯恐出了批漏,耽誤主人家的大事。
趙青昭今天晚上早早的就睡了,這幾天且有的磨呢!養精蓄銳才能好好發揮。
八月八號,天還沒有亮。考生們便提著考籃,開始有序的在貢院外排隊了。
貢院外的士兵裡三層外三層的圍著,時不時還會在考生周圍巡視,目光炯炯的盯著學子。
這一出一搞,鄉試的氛圍和壓力一下子就出來了。
趙家的小廝,提前了一天去貢院外麵排隊。
饒是如此,他們去的時候,前麵排著的人還不少。
趙青昭向趙汀點點頭,便去考生隊伍了。
趙長鬆前幾天剛從樂陵回來,為了趕上他這個鄉試,那真的是晝夜不停,人都瘦成了皮包骨。
還沒怎麼休息,就開始為了他忙上忙下,一刻也不肯停歇。
趙青昭勸了好幾回,也沒有勸動。
索性他也能明白趙長鬆的心意,也就沒有阻攔了。
隻是私下裡吩咐了廚房,讓人給趙長鬆弄了許多滋補的湯品,請了幾個大夫。
兩刻鐘之後,就到趙青昭了。
士兵檢查的很仔細,連束好的頭發也沒有放過。
待檢查好,確定沒有問題之後,一旁的文書還會比對一番上交的資料信息。
“年十六,身長五尺有一,五官端正,麵白無須………好了,下一個”
領好號碼牌之後,趙青昭就去找自己的號房了。
他這次的號房不偏不倚,正好在考場的中間,趙青昭對這個位置倒是很滿意。
打開門便進了號房。
號房裡十分狹窄,裡麵隻有上下兩塊木板,上麵的木板當作寫答卷的桌子,下麵的當椅子,晚上睡覺將兩塊板一拚便能當床。
考棚裡還為考生準備了一盆炭火、三枝蠟燭。炭火即可以用來取暖,也可以用來做飯。
貢院的號房,長年累月的鎖著,一年一年的,也積了不少灰塵,好在棚頂沒有什麼破漏。
趙青昭取出口罩,拿出抹布便著手開始打掃了。
他還要在這裡住三天,可得好好收拾收拾。
貢院的清水是沒有限製的,趙青昭來來回回,擦了好幾遍。總算是把號房弄乾淨了。
將汙水處理了之後,木板也乾的差不多了。
趙青昭取出考籃裡的防蟲藥粉,撒在了號房四周。最後再掛上防蚊、醒神的香囊。
好了,齊活了。
號房的清潔弄好了之後,趙青昭拿過了考籃。
檢查結束之後他還沒仔細察看,一些被翻亂的東西他也沒有規整。
正好現在有時間,他把它們理一理。
整理完了之後,時間也不早了。
趙青昭取出了二兩掛麵並兩節香腸些許菜乾,就開始做午飯了。
吃過午飯,趙青昭閉上眼睛,開始休息。
此時也無事,略睡了會,趙青昭就開始繼續複習了。
四書五經,他早就背的滾瓜爛熟了,但是該背還的繼續背。
於科舉一途來說,這些都是根基,試題全是在這些基礎上出的。
這是框架,不能丟的。
他現在除了背原文外,他還會記一些經義和集注。
今天的複習任務完成之後,天色也不早了。
趙青昭吃過晚飯,便打算休息了。
木板做床並不結實,耳邊不時的回響起一二聲“吱呀,吱呀”的聲音。
這個時間點,趙青昭是睡不著的。
他半躺在床板上,開始活動筋骨。因著環境狹小。是以他也沒有什麼大幅度的動作。
多是屈屈膝、轉轉身子間或按摩按摩。
這幾天都得呆在這裡,不好好舒展舒展,到時候氣血不通,身體浮腫,於考試無利。
第二天,卯時趙青昭就醒了,他昨天晚上,睡的並不舒服。
同考場,學子的翻轉聲、呼嚕聲、歎氣聲……間或起伏。
趙青昭深深的吐了口氣,合上眼繼續休息。
兩刻鐘之後,號房裡漸漸地飄出了食物的香氣。
這個時候離考試也不遠了,趙青昭起身活動了身子之後,便開始煮早餐了。
辰時
更聲準時響起,號房也正式落鎖。
此後三天,號房是不會解鎖的,他們這些學子的吃喝拉撒,全都要在這個小小的空間裡解決。
不多時試題就發下來了。
這場的試題包括《論語》一文、《大學》一文,五言八韻詩一首,經義四首,初場的三道四書題每道都要寫兩百字以上,四道經義題則需要寫三百字以上。
趙青昭把這些題目都瞧了瞧,大致的在腦海裡尋找了一下知識點。確認沒什麼遺忘之後,他就開始打腹稿了。
今年來長陵擔任主考官的是翰林院編修、國史館總纂,安正二十四年二甲進士張遊。
此人的風格一向樸素。
所以,也不需要用多麼華麗的詞藻,得求真務實有乾貨才行。
今天是第一天,也是狀態最好的一天,他打算先把《論語》一文的草稿先寫出來。
這道題的題目為:天下有道,則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則庶人不議。
這個試題出自《論語-季氏》:“子曰: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天下無道,則 禮樂征伐自諸侯出.自諸侯出,蓋十世希不失矣;自大夫出,五 世希不失矣;陪臣執國命,三世希不失矣.天下有道,則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則庶人不議。”
意思是,孔子說:“天下有道的時候,製作禮樂和出兵打仗這樣的事情,都是由天子決定的;天下無道的時候,製作禮樂和出兵打仗這樣的事 情就變成由諸侯來做主了。由諸侯做主,國家大概經過十代就基本垮台了;由大夫做主,國家經過五代也基本垮台了。天下有道,國家政權就不會落在大夫手中。天下有道,老百姓就不會討論國家政治了。”
斟酌了片刻,趙青昭就開始下筆了。
這個題目出的很犀利,看似在說秩序,實際直指君王與士大夫之間的權利博弈。
若是乾脆利落的偏向一方,不管怎麼樣都討不了好,既然如此,不如另辟蹊徑。
“道何為而作也?子思子憂道學之失其傳而作也。蓋自上古聖神繼天立極,而道統之傳有自來矣。道不遠人。人為道而遠人…………………”
晚上收筆時,趙青昭已經寫完了兩篇墨義,加一道經義。
趙青昭擱下筆,取下口罩、耳塞,活動活動了手腳之後,他就馬上開始做晚飯了。
今天是鄉試第一場第一天,這才剛開始,考棚裡的各種味道就開始互相交雜,不堪入鼻了。
由此可知,之後的味道也絕對不會小到哪裡去。
看來以後也得準時做飯了,雖然這個時候,各色飯香夾雜在一起很悶,但到底沒有五穀輪回之聲。
吃過飯後,趙青昭就開始繼續寫經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