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男人不敢再亂來,也跟著退到一邊,阮念初臉上淚痕遍布,低著頭,攥緊衣服站起身,白色的紗籠上全是泥土和汙漬,看上去狼狽不堪。
厲騰視線落在她身上,眉擰著一個結,“受傷沒有?”
阮念初搖了搖頭。
領頭的男人心裡在打鼓,咬咬牙,緩慢轉過身來,瞥了眼厲騰手上的刀,一笑,“哥,咱們是自家兄弟,出生入死多少年,你總不會為了一個女人要我的命吧?你要真動我,阿公怕是要不高興的。”
厲騰淡嗤了聲,沒有說話。
領頭的以為將他唬住,一喜,也沒那麼怕了,優哉遊哉道:“厲哥,大家都是給阿公辦事的人,碰你的女人是我不對,我道歉,行了吧。”手抵著刀尖,緩慢往外推,“你也彆那麼生氣,咱們出來混,凡事得留一線……”
之後的數秒鐘,阮念初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
隻聽見,那個男人話還沒說完,取而代之的便是一陣嚎叫,殺豬似的,淒厲又可怖。
她下意識地抬起頭。
那個男人捂著右手蜷在地上,血順著左手指縫往外流,他像是痛到極點,臉上已經沒有絲毫血色。周圍的人噤若寒蟬,眼睜睜看著,沒一個敢上去扶。
厲騰手裡的刀還在滴血。他彎腰,貼近那個幾乎昏死過去的男人,笑容殘忍而陰沉,狠聲道:“這回是給阿公麵子。再打她的主意,老子剮了你。”
說完一回身,將好對上阮念初的眼睛。她怔怔盯著他,烏亮的瞳孔裡驚懼交織。
厲騰臉色冷漠,把玩著手裡的刀從她身旁走過去,隻撂下一句話,“挺晚了。跟我回去。”
“……”阮念初抿唇,看了眼地上那截斷指,又看了眼那道匪氣衝天的背影,忽然覺得,自己從來沒認識過這個人。
白紗籠被扯壞了,阮念初換下紗籠,拿濕毛巾把自己裡裡外外都擦了一遍,才換上她之前穿的衣服。t恤短褲,阿新婆婆幫她洗淨晾乾了,有種皂角的清香味。
走出房間,lee果然又坐在房頂,拿抹布揩拭著他的刀。
阮念初仰著頭,沉默地看著他手裡的刀,靜默半刻,然後深吸一口氣吐出來,喊他的名字:“lee”
他垂眸。月光照亮姑娘的頰,白白的,透著很淺的粉色,一雙眼睛格外清亮。
他說:“有事?”
她問:“有興趣聊一聊麼?”
厲騰挑了下眉毛,不置可否,半刻,傾身朝她伸出一隻手,攤開。掌心寬大,結著一層厚厚的硬繭,五根指頭很修長,骨節分明,指甲修剪得乾乾淨淨。
阮念初不明白,“……做什麼?”
厲騰瞥了眼屋頂,很冷淡,“你自己能爬上來?”
“……”她無語,數秒鐘後,不知從哪兒找來一根破板凳,站上去,踮起腳,雙手用力捏住他的手。動作呆,身形也不協調,他看了覺得好笑,嗤了聲,把她的手鬆開。
阮念初一怔,還沒回過神,厲騰一雙大手已穿過她腋下,握住兩邊細軟的肩,一用力,直接把她提了上來。
她眸光微閃,窘迫,兩頰頓時爬上一絲紅雲。
這個動作令兩人的距離有刹那極儘。厲騰側頭,呼出的氣息若有似無拂過她耳垂。他語氣很淡,“夠笨的。”
阮念初:“……”
他很快把她放開,視線回到手裡的刀上,拿布有一搭沒一搭地揩拭,“說吧,你想聊點兒什麼。”
她皺眉,挪了挪,讓自己和他離得更遠,遲疑了會兒才低聲道:“……你幫了我好幾次。謝謝。”
厲騰說:“不用。”
“我叫阮念初。”出於禮貌,她先介紹自己,“你呢?”
厲騰看她一眼,“你不是知道麼。”
她微蹙眉,“lee?”
他點燃一根煙,靜默數秒,說了兩個字:“厲騰。”
厲騰。阮念初在心裡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點點頭,又猶豫半刻,道,“其實,我今天是想問你一件事情。”
他回應的態度冷淡,“嗯。”
“你手上拿的傘刀,”阮念初伸手指了指,“是阿公之前送你的那把?”
厲騰麵無表情,無意識地摩挲刀身,指尖緩慢拂過上麵的雕刻字樣,沒什麼語氣地應:“嗯。”
“……那,”阮念初靜了靜,半刻,她在腰間摸索一陣,然後抬眸。直直看向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這把又是怎麼回事?”
厲騰低頭,半眯眼,瞳孔有一瞬的收縮。
他手裡和她手裡,分彆躺著兩把一模一樣的99式空降兵傘刀,刀身上“中國空軍”四個字,在月色下清晰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