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聲,艙門關嚴。何虎檢查了一下,衝駕駛室內的石頭比了個手勢,示意可以起飛。螺旋槳轉動起來,速度越來越快,帶起巨大的噪音。
黃昏殘陽中,直升機緩緩升空。
何虎在外麵跟她大聲說著什麼,她聽不見,隻能從戰士的唇形判斷出幾個無聲叮囑:“這裡發生的事,請務必保密。”
她點頭。
與此同時,一陣爆炸聲從遠處傳來,震耳欲聾。
阮念初五指在透明玻璃窗上收緊,眸光微閃。視野中,距離營寨幾公裡遠的位置升起大團黑色濃雲,火光依稀可見,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阮念初閉上了眼睛。
她覺得,那人有句話說得很對。這兒的種種就當一場噩夢,她正值青春,大好年華大好人生,不能為此留下太深的陰影。
那些事,和人,都忘乾淨。
追捕坤沙的過程,是一場苦戰。
這人是出了名的狠角色,狡猾,歹毒,手下人裡半數都是花錢請來的歐洲雇傭兵,火力很猛。麵對空降兵戰士們的圍捕,他並未放棄掙紮束手就擒,而是帶著一幫人負隅頑抗。
槍戰一直從黃昏持續到天黑。
在晚上九點十分,厲騰狙殺了坤沙的三名近身保鏢,並趁坤沙陣腳大亂時,打傷了他持槍的右手臂。
頭號目標人物坤沙落網。
至此,中國空軍獵鷹特種部隊長達四年半的“潛蛟”絕密行動,終於宣告結束。
淩晨時分,金邊市的郊區地帶夜風陰冷,周圍靜極了,隻附近村落偶爾傳來幾聲狗叫。
一間廢棄廠房內。
頭頂光線昏暗,厲騰脫了上衣坐在木頭凳子上,臉色冷淡微白,一身精壯的肌肉上細密一層冷汗。桌上擺著白酒,紗布,酒精燈,和一把軍刀。
左臂肱二頭肌處,一枚子彈凹陷在鼓囊囊的肌肉裡,時間久了,模糊的血肉顏色偏黯。
旁邊幾個戰士皺了下眉,“厲哥,要不要幫忙?”
“不用。”
厲騰語氣很淡,拿嘴咬開白酒的瓶塞,澆下去,烈酒順著緊繃的臂肌往下流淌。他垂眸看了眼傷口,手拿軍刀在火上兩麵烤過,“呲”一聲,尖刀刺入血肉,對準。
隻在短短幾秒間。
他麵無表情,唇緊抿,握住刀柄發狠一挑,額角青筋暴起。
“叮”一聲,子彈掉在了地上。
見狀,何虎連忙把事先準備好的外用藥給他敷上,拿起紗布,一圈一圈從他胳膊繞過去,熟練地包紮係結。
厲騰垂著眸,摸出煙盒一根煙,點燃。
這時,腳步聲漸近,一個高大男人從外麵走了進來。戰士們立刻立正敬禮,“楊隊!”
楊正峰點了下頭,看向厲騰,“傷怎麼樣了?”
“一點兒小傷,死不了。”他套上t恤,“你那兒怎麼樣。”
“……”楊正峰麵色凝重幾分,端起桌上的一杯涼水喝得精光,坐下來,猛地攥拳砸桌子,“沒找到電池,也沒找到電池的技術資料。那家夥老奸巨猾,壓根沒把那些東西帶身上。”
“他那架直升機搜了沒?”
“都找遍了,沒有。”楊正峰擰眉,“隻有帶回國再慢慢審了。”
厲騰沒吭聲,半刻,從腰間摸出一把傘刀放到桌上。
眾人一怔,“這是……”
“老高他們的刀。”
“……”
“五年前,坤沙和圖瓦殺了齊博士和老高老夏之後,順手搶了他們的刀。”厲騰道,“這是老高的那把。老夏那把,應該被坤沙帶在身上。”
話音落地,整個屋子瞬間一片死靜。
戰士們沉默地低著頭,戰場上奮勇殺敵鐵骨錚錚的小夥子們,竟全都紅了眼睛。
良久,楊正峰用力咬了咬牙,拳頭捏得咯吱響,“老子這就去替他拿回來。”說完起身就往外走去。
厲騰沉著臉沒動。
不多時,第三根煙抽完,他掐了煙頭站起來,剛要出去,餘光裡卻看見窗台上擺著什麼東西。等看清,他眯眼,黑瞳有一瞬的緊縮。
厲騰嗓音極低,“這誰拿回來的?”
“……啊?”石頭趕忙跑過來,一看,猛拍腦門兒,“哎喲我去,差點兒忘了這茬。哥,這花是那姑娘走之前摘的,她讓我帶回來,給你。”
一把稻花。金黃色的花穗在夜風中飄曳。
厲騰低眸看了會兒,伸手,滿是老繭的指尖碰到花穗。他想起那個雲城來的姑娘,想起她白皙的臉,清亮的眼,和她長發滑過他手指的觸感。涼涼的,柔軟的,有點兒滑。
那邊的石頭還在納悶兒,“你一大男人,她送花給你乾什麼?”
“還禮。”
厲騰極淡地笑了下。然後便沒再管那束稻花,轉身出去了。
就當是一場春夢。
再見。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