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皺眉,忽然意識到,這個男人其實沒有那麼強悍和無所不能。他和正常人一樣是血肉之軀,會受傷,會痛苦,也會疲憊。
隻是他肩上的擔子太沉,要扛動,就需要比常人更硬的骨頭。
阮念初看了會兒,忽然伸手,去摸他的臉。他頭發長了些,幾綹黑色發絲垂在額頭前方。她幫他把頭發捋上去,動作輕柔,小心翼翼。
厲騰睡眠本就淺,幾乎是瞬間就睜開了眼睛,盯著她,眼裡血絲很重。
阮念初趕緊把手收回來,有些窘迫:“我把你吵醒了?”
“……”厲騰搖頭,隨手擼了下前額的短發,剛醒的緣故,聲音低啞而慵懶,“是該剪頭了。”
“還有兩個多小時才到,你繼續睡吧。”
“嗯。”厲騰頭靠回椅背,看著她,“你不睡會兒?”
“我這幾天作息正常,睡得很夠。”阮念初衝他勾嘴角,拉起他的大手揉揉捏捏,“公平起見,這次換你睡,我守著。”
厲騰笑,手指捏捏她的下巴,閉上眼,很快便又睡沉了。
傍晚六點多,大巴進入邊城市區。
夜幕低垂,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阮念初看著周圍的城市街景,呼出口氣,懸在喉嚨的心總算一半落回肚子。
司機停好車,檢票員吆喝著說:“邊城到了,邊城到了。”厲騰和阮念初跟著其它乘客一道下了車。
兩人第一件事就是上租車行賠錢。
車行老板得知吉普車報廢後,先還生氣,但見厲騰賠償得很爽快,頓時又換一張麵孔,笑嗬嗬道:“哎呀,出門在外誰不出點小意外,都可以理解的嘛。沒事沒事,你把地址跟我說一下,我找拖車去拖回來就行。”
厲騰冷淡,“那麻煩你了。”說完就牽起阮念初走人。
出來後,她癟起嘴,忍不住小聲抱怨,“都怪那兩個殺手,要不是他們忽然冒出來,我們的車怎麼會報廢。”
厲騰沒什麼語氣:“就一輛車,廢就廢了。”
“……喂,“阮念初皺眉,“我是心疼你的錢。十好幾萬,說沒就沒了,可不是小數目。我兩年都掙不了那麼多,這是花的冤枉錢。”
厲騰勾了勾唇,漫不經心道,“不錯,沒看出來你還挺持家。”
阮念初沒聽出他話中有話,“我當然持家了。我媽說過,雖然男主外女主內擱現在不實用,但精打細算是傳統美德,應該代代流傳,不能斷的。”
他點頭,“以後你來教兒子。”
“好呀!我一定幫你把兒子……”
阮念初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頓住,兩頰頓時泛起紅暈,羞憤斥道:“誰答應跟你生兒子養兒子了?”
厲騰扭頭瞧她,挑挑眉,一臉匪氣,“你唄。”
阮念初眼一瞪:“我什麼時候答應的我怎麼不知道?”
他淡淡:“答應跟我睡的時候。”
阮念初:“我什麼時候答應跟你……”
厲騰盯著她,眯了下眼睛。
“……”她一卡,臉蛋更紅,好半晌才清清嗓子支吾道:“……睡是答應睡了,但是這和生兒子有什麼關係?”
厲騰說:“睡了當然就有兒子。”
阮念初快要抓狂,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誰告訴你睡了就有兒子?一次就中,你以為是開蓋有獎麼?”
他麵無表情:“那就多睡幾次。”
阮念初:“……”
她站定不走了,滿臉緋紅,氣鼓鼓的像隻小金魚,厲騰笑了下,彎腰點了點她挺翹的鼻尖兒,“彆傻站著,走了。”
她沒好氣地哼了聲:“走哪兒去?”
“聽說我媳婦兒手機壞了。”他額頭貼貼她的,嗓音低柔,“再買一個,哄哄。”
“……”阮念初無語,實在沒忍住打了他一下,“討厭。”
厲騰對阮念初很大方。
他給她買的手機,是某品牌的最新款,科技超前,價格不菲。阮念初一向對電子產品沒什麼太大追求,之前那個進水的手機,已經用了好幾年。
失去了一部舊手機,得來了一部潮款新手機,阮念初有種自己賺到了的感覺。
隻是,她覺得好心疼錢。
儘管刷卡的人從始至終連眉毛都沒動一下。
從通訊城出來,時間已經是晚上的九點。厲騰去路邊攔了個出租,隨口便說:“你今晚上我那兒住。”
“……”阮念初聞言愣了下,想了想還是點頭,“哦。”
今天是自由活動的最後一天,許芳芳還沒回來。出了前幾天的事,她心有餘悸,確實不太敢一個人住在酒店。
厲騰的酒店,離演出團入住的酒店,就隔了一條街。規格也差不多,談不上多豪華,但乾淨衛生,清新雅致。
阮念初坐在沙發上倒騰新手機。
厲騰先進浴室洗澡。
不多時,阮念初連著WIFI把常用軟件都點了下載,厲騰也剛好洗完澡出來。她抬起頭,對方上身赤.裸,底下穿了條黑色的拳擊短褲,短發淌水。
兩人冷不丁對視一眼。
一個大眼晶亮,一個黑眸暗沉,氣氛很微妙。
須臾,阮念初乾咳了一聲移開視線,沒話找話,“你小心點,你那傷口不能沾水的。”
厲騰點頭,坐到床邊擦頭發,“沒沾。”
不知為什麼,她莫名有些緊張,下意識地不願和他待在一個空間。於是站起身,從櫃子裡拿出酒店自備的乾淨浴袍,徑直進了浴室。
“砰”,門關緊。
厲騰垂著頭,毛巾裹住腦袋,麵無表情地搓。
忽然浴室門又開了。
厲騰側目,看見阮念初支出一個腦袋,表情驚愕,“為什麼這個門反鎖不上?”
“壞了。”他語氣很平靜。
“……”她嘴角抽了抽,好幾秒才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考驗你是不是正人君子的時候到了。不許又偷看。”
這句話,重音明顯放在那個“又”字上。
說完,阮念初便把門關了。
嘩啦啦的水聲從浴室裡傳出。
厲騰坐在床邊看手機,電子郵箱裡,好幾條上麵發下來的紅頭文件。他這段時間沒在單位,秘書股找不到人,隻好全部給他掃描了發郵箱。
文件一頁一頁往下翻,厲騰冷著臉,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努力克製,但腦子裡,七年前那個籠在霧氣裡的女妖,還是浮現出來。他扔了手機閉上眼,發狠摁眉心。
水聲還在繼續。
甚至還夾雜了歌聲,很輕,若有似無的,像羽毛在撥撩人心。
幾分鐘之後,厲騰沒忍住,走向了浴室。
門鎖壞了,一擰就開,水聲太大的緣故,洗浴間裡的阮念初並未察覺到門被打開。她正閉著眼往頭發上抹泡泡,拿背對著門,洗得專注。
於是,時隔七年,厲騰一眼便看見那副魂牽夢縈的美背,籠在蒸蒸熱氣裡,雪白的,玉一樣。
而這一次,他直接上前,把那勾人的濕漉漉的,簡直要他命的小妖精,抱進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