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8(2 / 2)

半吟 弱水千流 11247 字 8個月前

沒多久,軍區醫院便傳出了楊正峰的死訊,原因是槍傷導致的多器官急劇衰竭。經多次搶救後,生命體征依然無法恢複,故宣布死亡。

消息一出,激起千層浪。

厲騰來了,雷警官來了,何虎和其它幾個獵鷹大隊突擊隊成員也來了。鐵骨錚錚的青年們無法克製內心的悲痛,捂著臉,在醫院走廊上痛哭出聲。

人們無法接受一個英雄的離去,正如無法接受一個悲劇的誕生。

醫院裡混亂一片。

遺體蓋著白布,沒多久便被推入了太平間,等待入殮。

雷蕾麵色沉重,她身旁是一個提電腦包的年輕女警察。不知是乾什麼的。

厲騰背靠牆壁站著。他手裡拿著一根沒點的煙和一個軍用打火機,眸微垂,麵無表情地盯著某處。

隊員們循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隻看到樓梯拐角處蒼白的牆,和比牆更蒼白的燈光。

沒有人能猜到他此時的所思所想。隻是多年並肩殺敵的默契告訴他們,他在等待。

至於等待的是什麼,不得而知。

時間分秒流逝。耳邊聲響嘈雜錯亂,厲騰卻像聽不到。他站在光與暗的交界處,繼續等。

不知過了多久,厲騰手裡的電話震動起來。

今晚發生的事情太多,他電話不斷,但這次,他卻像感知到什麼,眯起眼,頓都沒頓便接起來。

對麵是風聲,夾雜風吹動樹葉的沙沙雜音,和河流的流水聲。

“……”厲騰看了身旁的雷蕾一眼,眸光陰沉。

電光火石間,雷蕾意識到什麼,臉色微變,朝身旁的女警比了一個手勢。女警會意,立刻打開電腦進行來電定位,十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

下一秒,聽筒裡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低沉溫潤,說的高綿語:“聽說楊隊長出了點意外,節哀順變。”

厲騰深吸一口氣吐出來,調子透著狠:“這麼久沒聯係,打算什麼時候見麵敘敘舊,達恩少爺?”

電話那端的達恩語帶玩兒味,“你是想跟我敘舊,還是想拿回那個電池的資料,還是……”頓了下,輕笑:“想替楊正峰報仇,Lee?”

“不管我為什麼找你,咱們之間都得做個了結。不是麼。”厲騰語氣很淡, “畢竟,坤沙是怎麼死的,你很清楚。”

達恩聞言一嗤,“你不用故意刺激我。遊戲第一輪已經結束。我給你打這通電話,原本就是要告訴你我在哪兒,不然第二輪,誰陪我玩。”

厲騰笑,“那我該對你說句謝謝。”

“這麼長時間,經緯度確定了麼?”

話音剛落,技術員那頭定位成功。她心一鬆,朝雷蕾點了點頭。

雷蕾朝厲騰比了個手勢。

厲騰:“差不多了。”

達恩調子輕蔑,“好。我等著你,也等著你的 ‘獵鷹’。”說完,毫無征兆切斷了連線。

一旁的瓦莎感到很困惑,道:“你故意暴露自己的位置,擺明了是設好埋伏等他們。他們知道有問題,不會來的。”

“想要抓我,這就是他們唯一能選的路。”達恩很確定,“他們一定會來。”

瓦莎搖頭,“中國人很聰明。你不了解他們。”

“你在中國那麼久,聽過‘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麼?”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不了解中國人的是你,瓦莎。”達恩嘴角挑起一個笑,伸手,勾起她的下巴,嗓音極輕,“你永遠無法想象,中國的軍人為了他們所謂的使命和責任,能笨到什麼地步。”

雲城軍區醫院。

厲騰沉著臉,拿手機撥出一個號碼。片刻後,通了,電話另一端的人說:“你好,空軍總司令部秘書股。”

“空降旅獵鷹特種大隊隊長厲騰,請幫我接張司令。”

“稍等。”數秒後,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傳出:“厲騰同誌,交代給你和楊正峰的事情進展如何?”

“已確定目標所在地。請首長指示。”

“立即行動。”

他臉色很靜,背脊筆直宛如一棵頂天立地的鬆,沉聲:“是!”

*

厲騰回部隊的當天,阮念初起了個大早,送他和石頭幾人一道去機場。

一路上,她都很平靜,除了叮囑厲騰要注意天氣變化,增減衣物,不要感冒等家常外,並沒有多的話。

厲騰則一一應下。

其實,阮念初的反應完全在大家的意料之外。隊員們都是三十上下的人,大多已經結婚。他們想起自己剛戀愛那會兒,女朋友每次聽見自己要出任務,就慌得不行。

堅強點兒的,能咬牙忍住淚,脆弱點兒的,送行路上能哭出來。

像厲哥媳婦兒這麼鎮定的,少之又少。

直到此刻,大家才終於發現,這個看起來簡單嬌弱的大城市姑娘,和他們原本以為的,不一樣。

至於到底是哪兒不一樣,隊員們說不上來。

但他們知道,他們不懂的地方,他們的隊長都懂。或許,嫂子什麼話都不說,是因為,她要說的話,隊長每一句都知道。

這次行動之前,阮念初對厲騰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我等你”。

他的回應,是張開雙臂用力把她抱進懷中。像要融入彼此的生命。

他走前,什麼話都沒有對她說。

是這樣麼?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離去的路上,阮念初忽然有點記不清他擁抱她時,是否在她耳邊說過什麼。她反複回憶,卻始終沒有真切地記起。

阮念初沒有回家。她坐出租車從機場離開,快到軍區宿舍時,又臨時改變了目的地,對司機說了一個地址:雲城市精神疾病研究中心。

好一陣兒後,阮念初在病房裡見到了小星的媽媽何麗華。

為什麼會來找何麗華,具體原因,她自己也不知道。但她就是來了。而更令阮念初詫異的是,這個平素腦子不太清醒的女人,今天,奇跡般清醒異常。

何麗華看著坐在床邊,為自己削蘋果的年輕姑娘,麵色平靜,忽然問:“厲騰怎麼沒來?”

阮念初垂眸笑了下,說話時,側顏溫婉柔和:“他出任務去了。”

何麗華語氣淡了些,“又是和那個電池有關吧。”

“……”這已是阮念初第二次從何麗華口中聽見電池。她有點疑惑,“你總是說電池,那是什麼?”

何麗華道:“是齊博士研製出的一種新能源產品,主要針對軍事研發。那個電池還隻是半成品,主要技術資料,被一夥境外份子搶走了。”她垂眸,神色微黯,“護送那些東西的人,也都遇害了。齊博士,老高……還有我的丈夫。他們都死了。”

聞言,阮念初的神色驀然驚.變,詫異道:“嫂子,你知道夏哥已經……?你的病好了?”

何麗華側過頭看她,像是困惑,“我病了麼?”

阮念初試探道:“你不記得你生病了麼?那,你知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何麗華打量了一下這間病房,搖頭,“不知道。”

“你記得夏星星麼?”

“不記得。”

一聽這話,阮念初明白過來。何麗華的精神狀況依然很不穩定,突然想起過去的事,隻是暫時的清醒。

她隻好沉默。

片刻,倒是何麗華繼續說:“厲騰去出任務,你擔心麼?”

“擔心啊,擔心得要死。”阮念初笑,把蘋果切成幾瓣裝進盤子裡,語氣忽然低幾分,“但是有什麼用。擔心害怕,他就能不去麼。”

何麗華:“去沒什麼,隻要能回來。”

聞言,阮念初眸光跳了跳,好一會兒才輕聲問,“嫂子,你怪過夏哥麼?”

“沒有。”

“為什麼?”

何麗華說:“因為他是一個軍人。他隻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事,無論結果,誰都不能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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