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冬寒雁南飛(2)(軍用卡車上,蒼綠油布篷被...)(2 / 2)

夜闌京華 墨寶非寶 7774 字 11個月前

總署秘書觀察四方,遙遙見何未這裡,三步並做兩步,前來招呼:“二小姐見諒,見諒。”

何未答:“無妨。生意上沒談攏,日本人在找事情。”

總署秘書摘下金邊框的眼鏡,輕聲道:“這種場麵,也就是二小姐能拿得住。稍後事情結束,還請二小姐賞臉,吃個便飯。”

何未笑笑,沒應承,看了眼謝騖清。

握著眼鏡的秘書,隨何未的視線,看向一旁的男人。

混跡官場多年的總署秘書,竟手停住,似驚似喜地失聲道:“這位……”他忽覺失禮,戴上眼鏡,十足尊敬地對謝騖清微欠身說,“當年南北和談,在下曾有幸見過少將軍。在利順德,我和晉秘書一同接過你們北上談判的人,不知謝少將軍可還有印象?”

謝騖清對總署負責人一點頭,道出地名:“利順德三樓。”

“正是,正是。”

有的人,活在這世上,拚了命想被人記住,想在旁人的記憶裡留下一絲絲痕跡,卻徒勞無功。而有的人,他隻要出現過,就會深烙在旁人的生命裡,無法忘記,揮之不去,就算十年、二十年,仍難褪色。

那年,總署秘書還是個助理,跟在北京臨時政府的代表秘書身後,黃銅色電梯門在利順德三樓被打開,這位將軍跟在兩位中年將軍身後,沉默著邁出鐵門,從總署秘書麵前走過。

北京臨時政府的代表秘書評價,這是一位少年功高、不好親近的將軍。

而跟在代表秘書身後的這位助理,雖身處軍閥政府,卻由衷祈盼著和談的成功。他對這位南方來的謝騖清將軍是欽佩的。

“謝少將軍請寬心,隻要船上沒有所謂的槍支,鄙人一定徹查下去,”總署秘書下了保證,“必會給二小姐一個交代。”

何未對此從未擔心貨物的事。

她看著碼頭上的幾波人,卻在憂心另一樁事。碼頭上彙聚了太多人,上百雙眼睛看著,她根本沒機會登船。

偏偏這是今年最後一班客輪,再出海隻能等來年春天。

很快,查驗貨倉的人铩羽而歸。

日本人麵色難看,語態僵硬地表達歉意。日本兵列隊爬上軍用卡車,在猛烈的北風裡,蒼綠油布篷蓋住那些異邦麵孔,駛離碼頭。

日本人接到的消息不假,但除了何未、謝騖清和白謹行三人,及謝騖清的心腹,無人知曉那批槍究竟在何處——此刻,兩卡車的鹽正途經保定,由白謹行和募捐善款的縣長親自押送,往西北去了。鹽將如數送至災區,而鹽中的槍支,則會從西北輾轉運到江水流域,由何家長江流域的船隻,運送到紅區。

這是何未那晚在廣和樓的臨時起意。

白謹行早年在西北從軍,對西北關隘要道了如指掌,若遇變故,比海路更容易應付。所以她在做善事時,將運送槍支的道路也鋪平了。

“謝少將軍該放心了,碼頭的事我會陪著二小姐善後。”總署秘書友善道。

謀算如謝騖清,怎會看不透眼前的形勢。何未已經失去了悄然登船的機會。

他看向何未。

她眼底有不舍,很快掩蓋住了。她須保證客輪啟航,讓謝騖清先順利南下。

她的臉在白狐狸圍領裡,被襯得眼瞳愈發黑,帶著無法抑住的濕意:“少將軍是該動身了,再耽擱下去,那些老客人們要鬨的。”

說完,她接著道:“少將軍麵子大,若能在船上替我解釋兩句……最好不過。”

謝騖清想替她撥開白色的狐狸毛,仔細看一看她的臉。

兩人有太多話,無法在此時說。

謝騖清本想帶她一同走,不論甘苦,起碼她能曉得他在何處。今日一分彆,數月後,南麵形勢如何,誰都不好說。

謝騖清和她對視著,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中,笑著說:“這一回,騖清又食言了。”

何未輕搖頭:“南方需要將軍。”

尤其是現在。

中原大戰結束,南京政府養兵數月後,已正式開始圍剿起義的城市。

當初南昌起義,戴著紅色領巾為辨識,以“河山統一”相認彼此的軍人們,從兩萬人打到最後,隻剩了八百人,何等慘烈,何等悲壯。但沒人放棄,一次次的起義,一個個城市的浴血奮戰,從未停息。

何未雖在北平,卻始終關注著南方的起義。

她曾想,若謝騖清還活著,他一定是其中之一。

她唯一擔心的是謝騖清的安危。

如同九叔說的,謝騖清走得從不是一條容易的路。反袁,南方窮,謝騖清在南方;後來反軍閥,軍閥有錢有槍,有飛機大炮,兵更是廣州的數倍,謝騖清站在了孫先生身邊;如今換成了南京政府有錢有槍,有飛機大炮,兵是紅區的數倍,謝騖清再次站在了艱難的那一邊。

他選的從不是個人之路,而是救國強國的理想,河山統一的畢生追求。

謝騖清伸出右臂,摟她到懷裡。

腦後被他的一隻手壓住,她恍惚著想,這是兩人第二次在外人麵前做如此親昵的舉動。而上一次,同樣在天津,不過那時是為了配合演戲。

“晚些南下也好,如今最是凶險,”他耳語道,“騖清不是個能享福的人,這一回南下,要脫了護**的軍裝,軍銜也將不在。委屈了你,從來享不到功名。”

何未埋頭在他肩上,她喜歡他的護**軍服,隻為這名字,就勝過萬千。

她以極輕的聲音說:“春暖花開日,不管你在何處,我去找你。”

“好。”男人呼出來的灼熱氣息落到她臉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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