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春暖花開日(1)(那天船啟程後,海河港口正...)(2 / 2)

夜闌京華 墨寶非寶 8788 字 8個月前

謝騖清

庚午年,十二月初一

***

春節一過,她到港口看冰麵融化的情況,看似在推算今年第一班遊輪出海的吉時,實則為了南下作打算。

這兩年冰融得晚,怕趕不及坐船了。

堂堂何家航運的掌舵人,竟選了陸路舉家南遷,這恐怕是誰都料算不到的。

年初五。

鄭家三小姐以鄭渡的名義,在天津到南京浦口的列車上,定了一節車廂。

鄭騁昔留了一個心腹,送她至南京。她在車廂裡不放心地四處檢查著門窗、洗手間,甚至床鋪,摘下絲絨手套,把沙發下都親自摸了一遍。

鄭騁昔道:“南京太危險。你們到浦口前一站下車,換水路到上海。騁如會接應你。”

“過去都是我安排人家的行程,這次難得享受了。”她笑。

“去過南麵嗎?”鄭騁昔可笑不出,憂心之情溢於言表。

“到過兩次。”一次金陵,一次香港。

火車鳴笛,聲破雲霄。

鄭渡換了身西裝,倚在包廂門邊,以目光催促三姐速速下車。鄭騁昔無法再留,離開包廂,她走出去兩步,見鄭渡沒跟下車的意思,警惕瞧他:“又想找什麼麻煩。”

鄭渡哭笑不得:“姐姐在上,小弟怎敢。”

鄭騁昔冷眼瞧他。

鄭渡好脾氣地解釋:“我要去南京辦樁事,定的下月走,看你幾天沒睡著,就想著算了,為了讓姐姐您能安心,小弟我將行程提前了,護送二小姐南下。”

何未驚訝,鄭騁昔意外。

鄭渡皮笑肉不笑,指車廂門:“車要開了。”

鄭騁昔看他不似玩笑,咕噥著:“每站給我電報。”

鄭渡微欠身:“遵命。”

車已將將啟動,車輪金屬在運轉中發出一陣陣噪音,鄭騁昔三兩步邁出去,下到站台上。隔著車窗玻璃,鄭渡對家姐揮了揮手,放下暗金色布簾。

再次鳴笛後,火車遲遲未動。

何未和鄭渡同時察覺出異樣,鄭渡對副官輕抬下巴,副官閃身而出。沒多會兒,人回來,對鄭渡耳語:“有人查車,天津總署的人,追捕一個反動文人。”

鄭渡手腕再硬,終究是外來客。他掂量再三,問:“鄭家的車廂也查?”

副官點頭。

鄭渡摸不透追捕文人是借口,還是為了彆的目的。

但何未南下的事絕不能被外人知曉,否則沒等出天津,就會被人告密。一路上途徑多省,勢力盤錯,說不準遇到什麼麻煩。鄭渡根基在東三省,雖然如今東北軍和南京旗鼓相當,但南下終於也是脫離了他的勢力範圍。

“我先去看看,實在不行,隻能先回北平。”鄭渡說。

扣青陪斯年在床鋪上,拚著一張中國地圖。

這是謝騖清走前,為斯年親手做的生辰禮,斯年視若珍寶。

何未見斯年一邊拚,一邊用手帕擦著地圖上留下的手印,心中惴惴,怕行程更改後,斯年再次失望。小孩子已乖乖等了三個月。

車廂門外出現了腳步聲。

何未辨得出這動靜屬於硬質長靴和皮鞋,她凝神聽,外邊鄭渡的聲音說:“昔日北洋軍閥政府都不敢搜鄭家人的車廂,諸位的骨頭,倒是比那些老軍閥硬多了。”

有個似曾聽過的聲音,低聲問,是否能告知車廂內是何人?

鄭渡道,家父的一位外室,南下探親,不便公開露麵。

門外交涉許久,相持不下。

斯年抬頭,似猜想到出了變故,擔憂地看何未。

何未對她安撫笑笑,用口型說:無事。

她權衡再三,還是以斯年和腹中孩子的安危為先,若實在不能走,再另想辦法。門外,有槍栓動靜時,她忙上前兩步,輕推開了車廂門。

狹窄的車廂走道裡,站著鄭渡和兩個副官,都拔了槍。

而麵對著的,果然是半生不熟的兩個舊人。一位是總署秘書,另一位則是日本商人跟前的紅人,那位幾次三番來找過謝騖清和何未的老太監。他們倒是沒帶自己人進這節車廂,說到底,仍是顧忌鄭家的麵子。

那兩人沒想到露麵的是何未,先後愣住。

何未一笑,不說話,微頷首對兩人打了個招呼。

片刻的靜。各人各懷心思。

老太監袖著手,往車廂走道的一頭看,也不曉得瞧得是什麼。

總署秘書再看鄭渡,暗示鄭渡可以動手了。

鄭渡副官的槍口指向老太監。方才在車廂外,幾人已有交涉,總署秘書其實不想得罪鄭家,老太監因是遜清王朝的人,不賣這些人的賬,難搞得很。

鄭渡早有主意,若滅口,就滅這個老太監。至於這個總署秘書,侍奉過曆任軍閥政府,人精得很,為保命,不敢胡亂說話的。

“既是鄭老將軍的外室,就不打擾了。”老太監袖著手,垂了眼道。

老太監踱著小步子,自顧自走了。

何未看著老太監的背影,按下了鄭渡副官手裡的槍:“他不會說的。他和少將軍有舊緣。”

那日在鄭家戲樓,林驍說,她沒到前,謝騖清三兩句奚落殉情朝廷的官員。官員白著臉,很快就走了。這老太監卻奇怪地對謝騖清行了一個規規整整的舊禮。

何未聽得奇怪,這個老太監不算新人了,昔日南北和談,就曾為了想搬回故宮的事找過謝騖清。她回憶那天,絲毫看不出老太監對謝騖清這個人有絲毫的敬重。

那個舊禮為了什麼?

謝騖清說,老太監是濟南人。那個舊禮不因他是謝騖清,隻為他為濟南說的那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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