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同盟軍成立,南京政府就想辦法截斷了察哈爾的運送通道,封鎖了彈藥、糧草和醫藥用品的供給,更禁止任何團體接濟這支隊伍。
察哈爾省內的他們,像一個被孤立的小島。
謝騖清他們雖是連戰連捷,卻多日沒有得到補給。連攻下三縣後,抗日聯軍冒著連日陰雨,忍饑挨餓,趕赴到灤河河畔,等待攻打商業重鎮——多倫。
謝騖清和南京政府作戰多年,已習慣這類“被封鎖”的清苦日子,吃著炊事兵給的一個饢餅,在灤河邊,等著前來會合的林驍。
約莫等到月亮出來了,林驍餓著肚子到河岸邊,沒等說上一個字,被謝騖清塞到手裡半個饢餅,示意他吃。
林驍七八個小時沒吃東西,沒客氣,狼吞虎咽吃著。
“這條河直入渤海,全長八百多公裡,”謝騖清指著灤河,告訴林驍,“算這裡最有名的一條河。”
林驍頷首,拍去手上的餅渣,聽他講。
他剛從東北義勇軍那裡過來,沒顧上了解同盟軍這邊的情況。
“接下來要打的多倫,就在這條河的乾流上,地勢十分險要,”謝騖清望著月下水流,“那裡是察哈爾和熱河之間的交通要道。從古至今,都是兵家的必爭之地。日本人把多倫當攻取兩省的戰略重鎮,駐兵和武器彈藥都很充足,還有空軍支援。我們這裡,什麼重型武器都沒有,一門大炮也沒有。”
謝騖清言下之意:這是一場硬仗。
當然再難,多倫都必須拿下。
林驍“嗯”了聲,表示知道了。
謝騖清瞧著他飽經風霜的臉,笑著,捏了下他的臉頰:“你這樣,等打完仗回去,真找不到老婆了。”
林驍羞澀笑笑,沒吭聲。
“我再看看,有沒有多的饢餅給你,”謝騖清說,“看著你像沒吃飽啊。”
遠處有蒙古族的人分食乾糧,聽到謝騖清回頭問人要吃的,其中一個民兵隊的隊長就帶著滿麵淳樸笑意,把最大的一塊饢餅拿來,塞給林驍。
這次的同盟軍,都是各地來支援投軍的,有熱河淪陷後留下來的軍人,還有蒙古族的民兵、當地民眾。謝騖清是大軍之中的一支,大家不是正規軍,沒有統一軍服,穿什麼的都有,隊伍碰上隊伍,時常語言不通,比劃著笑一笑,就成了兄弟。
謝騖清早習慣和他們互相接濟了,林驍性子靦腆,愣了半晌,看對方那邊有數百號人,怕人家口糧不夠,不好意思收。
對方一看林驍還饢餅的動作,立刻冷了臉,生氣地揮了一下手。
“拿著,都是自己人。”謝騖清笑著說。
林驍不得已收了,把從哈爾濱帶來的白酒瓶子塞給對方,原想道個謝,無奈語言不通,隻好給了對方一個用力的擁抱。
對方倒是懂林驍的心思,重重拍他的後背一下,笑著鬆開,徑自走了。
謝騖清等人走了,問林驍:“滴酒不沾的人,學會喝了?”
林驍低頭,接著吃饢餅:“關外冷,雪季不喝兩口,扛不住。”
謝騖清笑了笑,走到灤河淺灘的水旁。
他半蹲下身子,撿起一粒石子,像個少年,貓腰將石子丟到河水上,幾個水波紋散開,漣漪難消。
“我和老趙,在這條灤河認識的。”他輕聲說。
趙予誠,一個留在軍閥混戰時期的人。
“他也是熱河人。”謝騖清輕聲又道。
月下的灤河,寬而寧靜。
謝騖清在義兄的故土,隻覺重擔壓身。亦或是,河山壓身。
他默了會兒又道:“過去打軍閥,我們在漓江邊打過,湘江邊打過,北伐到過長江,沒一場仗好打,但都打贏了。如今在在灤河輸了,就說不過去了。你說是不是?”
林驍不善言辭,點頭。
“睡一個小時,我們是先鋒隊。”謝騖清說。
7月7日,抗日同盟軍進攻多倫。浴血奮戰數個晝夜,僵持不下。
日軍派飛機轟炸同盟軍陣地,死傷無數。同盟軍堅守不退,組織敢死隊三次強攻,奪下城外陣地,逼日偽軍退回城內。
7月10日,日軍再派飛機輪番轟炸陣地,同盟軍連一門大炮都沒有,無法對抗飛機轟炸,傷亡慘烈。
……
麵對敵我懸殊的兵力和武器,吉將軍的指揮部決定,由一小部分人喬裝百姓,混入城內,裡應外合。很快,以數位將領為首組成的四十人□□隊,喬裝改扮,準備分批入城。
謝騖清和那個懂得蒙古語的警衛員一起喬裝成從寶昌、沽源敗逃的偽軍,成功混入多倫城內。兩人一進入多倫,憑著警衛員的故鄉語言,藏身在多倫縣城內的老鄉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