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默默轉頭,隻見密封艙裡的羅萊得意洋洋, 姿態囂張, 表情十分不可一世, 再搭配他顏值過高的臉, 搞得好像最近電視劇流行的那種“美貌邪魅大反派”。
海登無語地看向軍醫,外表斯文的人工智能軍醫立刻分析出了元帥糾結表情下沒好意思說出口的疑問,這位人工智能才不顧惜人類的“一世英名”呢,斯文軍醫張口說道:
“哦, 不用擔心, 雖然羅萊少將現在看起來像個腦殘, 但他的智力和認知能力沒有受到影響。”
海登心情複雜:“……那就好。”
“您會覺得他十分傻逼, 腦子有病,這太正常了——其實是因為您認可您的人類身份和人類價值觀, 而羅萊少將現在被星之靈的意誌支配, 認可的是星之靈的價值觀。”人工智能軍醫冷冰冰的聲音硬是讓海登聽出一絲嘲諷的意味, 他說, “星之靈,大約就是這種自我意識過剩、自以為高貴無比的傻逼。”
“你叫什麼?”海登忽然問。
斯文軍醫愣了一下:“我的編號是01,是醫用人工智能的實驗初號機,目前艦隊裡服役的隻有我,如果後續服役期間我的性能得到認可,軍部才會擴大醫用人工智能的使用。”
海登:“不, 我是問你名字。”
軍醫又愣了一下:“我沒有。”
海登也因此愣了, 他換了個方式問:“那以後軍部塞一堆醫用人工智能到我的隊伍裡, 我怎麼從裡頭把你找出來?”
人工智能困惑地看了海登一眼:“那時候,標準製式的正式機型投入使用了,初號機就被回收了啊。”
海登沉默片刻,問了另一個問題:“那你的語言程序是誰設計的?”
“我是醫用,主要是外科手術,不是心理輔導用的,沒專門設計過怎麼說話。”初號機回答。
新的治療方案啟動,斯文軍醫——因為他說沒有名字,海登皺著眉,隻能暫時叫他初號機。初號機毫不客氣地把海登他們清走,因為沒有試過被寄生的受害人把旁人弄傷會不會像狂犬病患者咬人一樣具有傳染性,所以初號機讓他們退到安全距離外,自己把羅萊拎出來,塞進一個更小的密封艙,扛著就走。
羅萊呆滯:“你要把我扔出去天葬?”
“我有那麼不懂環保節約嗎?”初號機嫌棄。
他扛著羅萊,一路引起無數圍觀,走到醫療冷凍艙。
然後初號機大刀闊斧地把羅萊往地上一戳,指著第一個冷凍倉裡的女兵說:“這女人,是迪奧斯的情婦。”
羅萊果然發飆,身處星之靈群體時,他的意誌被“奧拉圖的榮耀”填滿占據,因此幾乎無法回憶身為人類時的情感,但當他被隔離,重新見到熟悉的人類,他才如夢初醒般想起——他十五年沒見自己的兒子了。
當年離家時夏佐還是個奶團子的兒子,如今見到的路德維希卻是個氣場陰鬱、脾氣暴躁、渾身死氣沉沉(黑魔法造成的錯覺)的青年,羅萊一想起他沒能參與到兒子的成長過程,沒能讓奶團子健康快樂長大,就覺得愧疚得想吞槍自儘,這會兒,“渣男迪奧斯”顯然就是個特殊指令,對羅萊念一遍,就能收獲“暴怒的父親”一枚。
“小三!不配當星之靈!!!”羅萊怒吼,然而初號機看了一眼數據,毫無變化,疑惑地望著七竅生煙的羅萊。
“離近點!”羅萊猛拍密封艙蓋子。
初號機把他移動了一點。
“再近點!!!”
密封艙不能完全隔絕星之靈上下級間的命令信號,但有效距離被壓縮到很近,大約隻有四十厘米。冷凍倉裡的受傷戰士被喚醒,驚恐地看著麵前一張憤怒的臉貼得超級近,還怒吼:
“你不配擁有星之靈的榮耀!!!”
然後……
然後後麵跟著的人類軍醫七手八腳把她撈出冷凍倉,噓寒問暖,麵色詭異的海登元帥親自拍拍她的肩膀,批準她繼續休假半個月。
初號機沒什麼表現,公事公辦地把羅萊搬到第二個冷凍倉門口:“這個,是迪奧斯在軍校的死黨,曾經把路德維希堵在男廁所校園暴力。”
“這個,是迪奧斯部隊的室友,迪奧斯的情人雅各就是他介紹的。”
“這個,是迪奧斯的副官,夏佐人格分裂之前跳樓就是他推的!”
人工智能有一個優勢,他們的數據庫可以實時聯網,就像一台活體電腦,還能存儲海量信息,哪怕現在深空沒有星網信號,初號機腦子裡存的那些渣男團夥人設足夠讓羅萊把所有人都“驅逐出高貴的星之靈隊伍”。
但羅萊現在隻是三觀不對,外加被寄生導致思維有點雜亂,但不是智商不對,第五個的時候他疑惑地看了一眼初號機誠懇的表情,“憤怒的父親”是有點理智不太夠,但不至於整個下線,所以他意識到:“你耍我?一個兩個就算了,人人都是那小王八羔子的同夥?”
初號機麵不改色地胡說:“迪奧斯人氣超高,而且熱愛招蜂引蝶。”
羅萊沒那麼容易被騙,他發現這個該死的人工智能隻是在利用他削弱奧拉圖文明的力量,所以羅萊輕笑一聲,恢複成當初直播時優雅高貴的指揮官,在密封艙裡笑而不語。
初號機努力了好半天,羅萊不再上當,而且他也發現星之靈發出的信號很難被人類儀器捕捉和模仿,他剛才想到,是否可以模擬星之靈上級對患者下令終止轉化,但這種治療方案設想失敗,初號機思考了一會兒,覺得還是回去研究奈哲爾比較有價值,奈哲爾是自愈的,要是能從他身上提取點關鍵元素造一批疫苗……
人工智能重新麵帶笑容,神色激動,扔了羅萊就往實驗室跑,幾個人類瞧見他那表情,莫名回憶起幼年時期被護士強行扒褲子戳針頭的恐懼。
白夜霜星忍不住冒出來,在海登的頻道裡說了一句:“這個家夥好像恐怖片裡道貌岸然、白天假裝救死扶傷但晚上背地裡殺人分屍的變態醫生哦……比其他來,我真是模範人工智能!”
天河流浪者:“嗬嗬。”
海登:“……”
天河流浪者:“海登,路德維希先生醒了。”
海登:“這麼快?他才睡了幾個小時啊。”
“……海登,路德維希先生把內褲當成襪子再往腳上套……救命,他以為我寄居的寵物機器人是饅頭,他、他、他啃了我一口!啊!他要用魔法掰饅頭了!海登救命!!!”天河流浪者往日沉穩的形象蕩然無存,發出了尖利得不亞於白夜霜星的尖叫。
海登:“閉嘴,你的主程序芯片是安裝到星艦上了的,你把控製寵物機器人那部分意識收回來不就行了!”
天河流浪者:“……對……對不起……我覺得我被他撕過一次,已經得了創傷後壓力心理障礙。”
海登扶額歎氣,但歎氣歸歎氣,他忽然想到——
擁有人格意識的人工智能,真的應該被當做普通電子產品來處理嗎?
……
路德維希隻在起床頭幾分鐘不清醒,過了兩分鐘他嫌棄地把啃了半天沒啃動的天河流浪者扔出去,咚地一聲打在牆上,天河流浪者努力找了一下反彈角度,成功把自己扔進垃圾桶藏好。路德維希則把衣服穿回正確位置,在桌上找到了海登早就備下的食物,放在保溫罩子裡,這會兒還熱乎乎的。
路德維希身心愉悅地吃完,定位了一下海登,立刻傳送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