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姐。”
管家走到蘇再再身後, 麵無表情的喚她。
等蘇再再一轉身便瞄到她手上正扯了附近野花野草,繞在手指上玩。又微撇了一下嘴冷淡開口,“老爺夫人叫你去敬香。”
“好。”蘇再再點頭。
管家見狀轉身便往回走, 也不管蘇再再有沒有跟上。隻是一轉臉在蘇再再看不見的方向,臉上便顯出一絲輕蔑來。
剛才雖說守在屋外,但老爺夫人在裡麵的對話, 他卻聽得清楚。自然也明白這算是徹底放棄蘇再再的意思。
隻是管家不知道,他剛用這種態度跟蘇再再說完話, 才轉身蘇再再手上的珠串便按捺不住, 瞬化血腥黑氣, 欲朝管家撲去。
就連小紙人都神情冰冷的盯著管家, 向來可愛的豆豆眼也眯成眼尾細長的狐狸眼, 暗黑紅光填滿眼眶。
氣場驟變,陰風至蘇再再腳下旋轉而起,擴散四周。瞬間讓原本晴朗明媚的天空好像在這一刻也暗淡下來。
野草被風吹得貼地,草屑亂飛。刮得周遭野草樹冠亂搖,沙沙聲中似有無數鬼魅哀嚎逃竄, 似提前感應到了巨大的威脅一般。
蘇再再手腕微翻一抓,原本已齊齊朝管家背後襲去的黑影便全數又回到她的手腕上。至於小紙人,則被她反手摸了下腦袋, 低笑著說了句“彆鬨。”
話才出口便被風卷散, 但也瞬間平息即將成型的黑色龍卷風。
管家隻覺頭皮發麻, 被莫名襲來的恐懼嚇到, 下意識的轉身看向身後,滿臉驚恐的瞪著蘇再再。
但蘇再再隻是無辜的看著他, 在管家充滿懼怕的眼神下微微偏頭,“管家?”
“沒、沒事……”管家捂著跳太快的心跳, 跟突然喘不上氣似的努力呼吸。
最後實在沒辦法乾脆兩手撐了膝蓋,彎腰站在那兒。
又吸了兩口氣後才衝蘇再再揮揮手,“蘇、蘇小姐,您先過去吧,我自己在這兒歇息一下。”
“好。”蘇再再看他一眼,笑吟吟的點點頭後便越過管家繼續往前走。至於他這副虛弱的模樣,卻連半句假裝的關切都懶得說。
等走出一步後,蘇再再將手上的野花野草編成小小的花環,反手精確的蓋在小紙人的頭上,一麵笑著說,“好了好了,這個送給你,彆生氣了。”
頓了頓後又看了眼同樣還有些躁動的珠串說,“你們忘記下山時,師尊是怎麼說的啦?我今年可十八了哦。”
明年“逢九”呢。
這話出口後小紙人和厲鬼們總算消停,但還是氣哼哼的。
那模樣可愛得很,讓蘇再再笑眯眯的想著,等回去後再請它們吃些“新鮮的零食”好了。
至於管家,在蘇再再走遠後終於顫巍巍的坐在地上。好半響後渾身才逐漸轉暖,似乎剛才入墜冰窟的感覺,全是自己的錯覺一樣。
剛才……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管家坐在那兒,驚疑不定的想著。但半響都毫無頭緒,等他不經意的看向蘇再再早就走遠的背影時,竟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眼裡滿是懼怕。
蘇再再慢悠悠的進屋,許秦雅正插了香轉身。看見她後又看向身後,不見管家跟上來便微皺了下眉頭,重新看向蘇再再問,“管家呢?”
“哦,有些不舒服,在外麵休息呢。”蘇再再答得隨意。
倒是白語蓉聽了麵露關切,“管家不舒服嗎?那我出去看看吧。”
一麵說著一麵看向許秦雅和白文連兩人。
許秦雅聽了神色微緩的點了點頭,“語蓉你去吧。”
趁著語蓉離開,他兩也好再試探一下蘇再再。
許秦雅一麵想著,一麵朝白文連看了一眼。
白文連自然明白妻子的意思,不著痕跡的點點頭後衝白語蓉說了句“小心點”後,便轉身去一旁拿了三根香,趁著背對蘇再再的機會,摸出包成三角形的黃符,將裡麵的粉末倒出來,抹在香上後這才轉身。
和藹的將香遞給蘇再再說,“小再,來給祖宗們敬香了。”
蘇再再眼一瞥,瞄了眼白文連手指上的灰燼,這才接過。在一旁蠟燭上點燃了香,將其插在香爐中。
她在做這些時,許秦雅和白文連一直看著,尤其是蘇再再退開後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插上去的三炷香,注意著嫋嫋香線。
那粉末是許父提前給許秦雅的,抹在香上,便能通過香線判斷敬香的人是不是有特殊的能力。
可惜蘇再再的香剛插上去,原本嫋嫋上升的香線卻像是被風吹動一般,頓時彎曲不成型。
白文連見狀臉色雖談不上難看,卻露出“果然如此”來。再看向蘇再再也沒了剛才的和藹,臉上冷淡和許秦雅如出一撤。
“好了,已經敬完香了,我們回去吧。”許秦雅看到結果後一麵說一麵轉身往外走,目不斜視的越過蘇再再,看向丈夫又說,“接下來要忙語蓉的宴會了,可耽誤不得。”
白文連點點頭,頓了頓才看向蘇再再,語氣平淡,“小再,你的姓……”
“就現在這樣挺好的。”蘇再再不等白文連說完便笑著打斷他的話,頓了頓後又補充,“奶奶那邊我去說。”
“那就好。”白文連點點頭,不再說什麼。重新看向許秦雅說,“我還得趕回公司,就先走了。”
來之前夫妻兩人便私下商量好了。要是蘇再再有些本事,那就讓她將姓也改回“白”。反之……為了避免語蓉多心,便讓蘇再再維持現狀。
頂多找個“這個姓是養大你的人家取的,留著也算是記著彆人的恩惠”這樣的理由,來搪塞蘇再再。
卻沒想到借口還未說完,倒是蘇再再先一步開了口,讓白文連反而有些不悅。
――明明他打的便是這個主意。
許秦雅聽白文連說要走,一想到等會兒要和蘇再再坐一輛車回去,便不悅的皺了下眉。
頓了頓後還是點頭衝丈夫說,“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白文連這才舉步離開,經過蘇再再時連多一眼都沒看。
等人走後許秦雅這才屈尊降貴的看向蘇再再,淡淡丟下一句“走吧”,不等她回答率先往外走。
一出門沒走兩步便看見白語蓉背對著自己正和管家說什麼,許秦雅也沒多想,走過去欲開口說什麼時,視線隨著角度偏移,在看清管家後立刻被嚇了一大跳,“管家,你怎麼……?!”
剛才管家還精神矍鑠,現在再見整個人卻萎靡得很,麵色暗淡似瞬間蒼老了十歲。
也難怪許秦雅這副模樣了。
“夫、夫人……”管家顫巍巍的衝許秦雅微微欠身。
許秦雅看他一副站不穩的樣子,趕緊擺手,眉頭微皺,“你都這樣就不用多禮了,你這是怎麼了?”
撞邪了?幾字在要出口前被許秦雅又吞了回去。
今天是來祭祖的,有些話可不能亂說。
白語蓉在一旁也皺了眉一臉擔憂,“媽媽,我一出來就見管家這樣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某些原因……惹先祖們不高興了。”
她說到“某些原因”時,有意無意的朝蘇再再的方向看了一眼。
意有所指。
許秦雅自然明白白語蓉的意思,麵色原本就不太好,現在麵對蘇再再更是微沉了臉。
“彆亂說。”她淡淡開口,語氣中卻沒半點斥責白語蓉的意思。頓了頓後又看向管家開口,“大約是吹了山風著涼了,先送管家去醫院吧。”
白語蓉乖巧的點點頭,扶著管家跟在許秦雅身後往回走。
至於被指“某些原因”的蘇再再,反而站在原地看著某處沒動,直到白語蓉中途回頭看見了,這才停下來喊,“小再,走了。”
許秦雅聽了停下腳步,扭頭回看見蘇再再沒動,眉頭又皺了一下。
蘇再再看都不看白語蓉幾人的方向,隻隨意的揮揮手說,“你們先走吧,我自己回去。”
“可……”白語蓉還想說什麼,話未出口便被許秦雅打斷。
“算了。不用管她。”許秦雅收回視線淡淡開口,“我們走。”
白儀容這才繼續扶著管家跟上許秦雅的腳步,中途又朝蘇再再的方向瞥了一眼,一絲得意從她臉上快速閃過。
蘇再再看都不看離開的許秦雅等人,轉身便朝一旁小樹林走去。
越近屍體腐爛的味道越重,絲絲黑氣從灌木叢後冒出來,惹得小紙人立刻從衛衣兜帽裡爬出來,坐在蘇再再的肩頭深深的吸了口氣。好像這是特彆好聞的香味一樣。
隨著它吸氣,那些在灌木叢陰影中浮動的黑色怨氣,便彙成一股細密的黑線,被小紙人吸進肚子裡。
“什麼東西都敢亂吸。”蘇再再笑罵,就像家裡小孩不聽話,什麼都好奇想往嘴裡塞一樣。
小紙人聽了一呆,立刻停下來不再吸食黑氣,“吧唧!”一下抱住蘇再再的臉頰,在她臉上蹭啊蹭的撒嬌。
試圖萌混過關。
蘇再再微微偏頭,伸出一根手指將它抵開,笑著說了句“彆鬨”後,這才繼續往前走。
還未走近帶在手上的珠串便生出黑氣,將阻擋她前路的灌木叢分開。方便蘇再再毫無障礙的走過去。
蘇再再低頭看著腳下持續冒著黑氣的土壤,隨便踢了兩腳便踢去原本就是虛掩的乾土,露出已經腐敗|生|蛆的皮毛。
“哇……真是埋了個‘好地方’啊。”蘇再再低頭看著,笑了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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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管家送到醫院後,許秦雅母女兩人順道去VIP病房看望白老夫人。
“媽,我和語蓉來看你了。”許秦雅一進門便衝白老夫人笑,一副好兒媳婦的模樣。
白語蓉也乖巧的衝白老夫人喊“奶奶”。
倒是白老夫人看著興致不高,對於兩人前來隻是淡淡的應了一聲。
頓了頓後才指指一邊說,“坐吧。”
才坐下不等許秦雅重新堆滿笑臉說什麼,便先一步開口,“今天帶再再去祭祖了吧?再再呢?怎麼沒跟你們一路來?”
這話猶如一潑冷水,將許秦雅臉上的笑意澆滅大半。頓了頓後才繼續扯著笑說,“原本是一路的,不過小再說她還有其他事,所以就沒和我們一起來醫院。”
“……是嗎。”白老夫人靜靜的看著許秦雅半響才回答。
“是、是呀。”許秦雅被白老夫人看得心裡直打鼓。
正心虛時白語蓉在一旁溫溫柔柔的開口,“奶奶,媽媽說的是真的,而且……剛剛去祭祖回來的路上,管家有些不舒服,我和媽媽便順道將他送到醫院來了。”
“管家不舒服?”白老夫人聽了皺了下眉,看向白語蓉問,“怎麼?是中暑了嗎?”
管家也是白家快二十年的老人了,所以現在聽白語蓉這樣一說,白老夫人便微微坐直了些。麵露關切。
許秦雅在一旁暗鬆了口氣,並欣慰的衝自己的寶貝女兒看了一眼。覺得這十幾年自己沒白疼她,知道替自己分憂解難。至於蘇再再……
估計這種時候隻會木訥的僵在一邊吧?
許秦雅想到這兒在心裡冷哼了一聲。
“大概……是吧。”白語蓉頓了頓,說得有些吞吐。說完又抬眼看了白老夫人一下後又說,“在來醫院的路上管家就一直打哆嗦,我摸他的手可冷了。”
冷?這個天氣?
護士小菜一直在一旁,這時給白老夫人倒了杯水送到麵前時,忍不住扭頭朝窗外的豔陽高照看了一眼。
一臉疑惑。
“是啊。”許秦雅心中微動,接著白語蓉的話往下說,眉頭微皺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說起來也奇怪,剛開始管家還好好的。我就是讓他去叫小再來給祖宗們敬香,等我們一出去他就臉色大變了。”
頓了頓又歎了口氣,“大約是上了年紀,陰寒入體吧。”
許秦雅說完這話,不等她偷偷看向白老夫人,便聽見“咯嗒”的聲音。
心裡微跳後和白語蓉一起看向老夫人,恰好看見老人家將水杯重新放回一旁茶幾上。
那不輕不重的聲音,便是水杯發出的。
“嗯,上了年紀是這樣的。”白老夫人點點頭,語氣淡淡的又說,“下次彆讓管家陪著上山了,山上風還是挺大的。”
許秦雅錯愕,心裡不甘正想開口再說點什麼時,便被白語蓉在一旁截了話。
“好的奶奶。”
許秦雅扭頭看向白語蓉,抿了下唇將剩餘那些針對蘇再再的話重新吞了回去。
白老夫人應聲,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又扭頭看向許秦雅,“對了,再再陪讀的事你們處理得怎麼樣了?名額提交上去了嗎?”
這話出口許秦雅臉上表情微變,下一秒立刻笑著說,“媽,你放心,我們正辦著呢。就是小再沒怎麼上過學,這陪讀生的身份辦理起來有些麻煩,所以還需要一些時間。”
“是嗎?”白老夫人又靜靜的看了許秦雅一會兒,點點頭後微耷拉了眼皮子又說,“要不要我出麵說一聲?說不定能讓再再的身份辦理快些?”
許秦雅心裡一跳後連聲拒絕,“不用不用。”話出口後見白老夫人重新抬眼看向自己,這才驚覺自己拒絕得有些急躁。忙又緩了表情笑吟吟的說,“媽,你現在得好好休息,這些事就交給我來辦吧,彆累著。”
白老夫人又看了許秦雅一會兒,這才耷拉了眼點點頭,“好吧。”
說完這話後像是沒了說話的興致,衝兩人揮揮手開口,“我有些累了,你們先回去吧。”
“好吧,媽你好好休息,我和語蓉就先走了。”許秦雅被婆婆冷落了這麼幾次,也沒了討好的興致。加上還有宴會的事要忙著處理,便順勢起身,和白語蓉一起告彆。
等上了電梯,隻剩她和白語蓉兩人後,臉上的笑才一下子垮了下來,並輕哼了一聲。
白語蓉見狀,伸手挽了她的胳膊,麵露關心的輕喚了一聲“媽媽。”
“我沒事。”許秦雅拍拍白語蓉的手,頓了頓又開口,“語蓉,我們去看看你的禮裙做得如何了。”
白語蓉點點頭,這才像是剛剛想起似的又說,“對了媽媽,小再好像還沒宴會要穿的禮裙。”
“她?”許秦雅現在一提起蘇再再就忍不住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