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嚴家後,來開門的是嚴青的妻子。
四十多歲,雖笑起來的時候眼角略有歲月的風霜,但一點都不憔悴,反倒另添風韻。
氣質特彆好。
這是歲月打磨出來的潤澤。
但蘇再再在意的卻不是這個,她細細看了看嚴師母的眉宇後,這才收回視線,比起平時更添幾分乖巧禮貌。
周普還在專心研究蘇再再給的“焦米”種子,眉頭微蹙一邊聞一邊細想。所以介紹的工作自然又落到沈安這個得意門生的身上了。
不過不等沈安開口,嚴師母已先一步笑著從蘇再再點點頭,看著她語氣溫柔的開口,“小再是吧?嚴青早就跟我說起你了。”
“師母好。”蘇再再跟著沈安喊人,一麵頷首。
垂眸的時候眼眸掃過嚴師母的手,輕描淡寫的瞥了一眼後隨著重新起身而收回視線。
“快彆站在這兒了,進屋坐。”嚴師母連連點頭,熱情的招待三人進屋,一麵補充,“你們嚴老師一大早就在廚房忙了,說是要信守承諾,給你做個盤子那麼大的饅頭。”
嚴師母說到這兒自己都憋不住笑,微微搖頭歎氣。帶了點兒“真是的……”的味道。
一看就知道夫妻兩人平日關係很好。
蘇再再笑著點點頭,隻是跟在她身後進門時,疑惑的看了沈安一眼。
——不是說嚴師母做飯的手藝很好嗎?
怎麼現在是嚴教授在廚房裡忙?
沈安大概能猜到蘇再再在想什麼,正打算和她悄悄說時,嚴師母便恰好回頭看見,了然的開口解釋,“嚴青是不是也跟小再你說我做飯很好吃啦?”
等蘇再再點點頭後這才又開口,“他啊,對誰都是這樣說的。但我其實……”嚴師母憋笑,眼裡滿是甜蜜,“隻會用電飯煲煮飯而已,家裡下廚的其實都是他。”
哦~~
蘇再再恍然,笑著說,“我們家也是。”
師弟沒閉關的時候都是他在做飯。
嚴師母聽了捂嘴笑,眼睛彎彎的又開口,“那小再你的父母一定很恩愛。”
……咦?
蘇再再偏頭,雖然明白嚴師母想茬了,但解釋起來也挺麻煩的,乾脆笑著點頭,含糊過去,“……大概吧。”
知道真相的沈安看了蘇再再一眼,便重新閉上嘴,打算私底下再和師伯母說這事。
至於周普,一直在那兒研究種子,就連吃飯的時候都心不在焉,時不時的蹙眉停筷,好像在認真思考什麼。
直到蘇再再都離開了,好半響後才終於回神抬頭,後知後覺的想找人。
嚴師母恰好端了剛切好的西瓜出來,見他這模樣便了然的丟了個白眼給周普,聲音溫溫柔柔的說,“邊看啦,人家小再早走了。”
“走了?!”周普詫異,一副“她不是才來嗎?!怎麼就走了?”的模樣。
剛好嚴青洗完碗,身上圍裙都沒取便走出來聽到他這句話,沒好氣的在他身邊拖了小馬紮坐下後說,“那是兩個半小時前的事。”
“啊?!”周普震驚後仰。
一副“時間居然又在我不知道的時候無情流逝了”的表情。
看得嚴青很想將手上的西瓜糊周普一臉。
不過西瓜挺甜的,還是彆浪費,等會兒用瓜皮來糊好了。
嚴青低頭看看自己隻咬了兩口的西瓜,想通後繼續低頭啃瓜。
恰好這時送蘇再再出門的沈安折返,一進門嚴師母便笑著伸手招呼他,“小安,快來吃西瓜。”
“好。”沈安點頭,快步過來坐下。
“將小再送上車了?”嚴師母一麵將西瓜遞給沈安,一麵問,“西瓜放好了吧?她要是喜歡,等過兩天你再送些過去。”
周普就是個種植小能手,除了藥圃外,還種了一些日常瓜果。這西瓜也是周普中的。
每年都吃不完送去玄學院,給平日裡交好的老師們。
有時候還會送給學生,東西不貴但也是心意了。
大家都挺開心的。
剛才蘇再再離開時嚴師母便想到了周普的西瓜,讓沈安送她出去時,經過周普的菜圃挑兩個拎走。
所以現在才會這樣問。
不過話音剛落,便見沈安臉上表情有些古怪,不由又開口,“怎麼了?小再不喜歡西瓜嗎?”
惹得周普和嚴青都齊齊朝他看來。
“……不是。”沈安雙手接過嚴師母遞給自己的西瓜,想了想這才開口,“……小再沒拿兩個。”
“哦。”嚴師母恍然,點點頭後又說,“女孩子拿不了兩個正常。”
頓了頓後又嬌嗔的看了沈安一眼說,“你這孩子也實誠,怎麼不想著幫她拎回學校,再回來呢。”
說完後嚴青和周普瞅著沈安,齊齊搖頭,似在附和嚴師母的話。
……怪不得你還單身。
沈安被三位長輩的表情給弄得哭笑不得,“這哪兒跟哪兒啊師伯母。”
“你還真彆不信。”嚴師母認真的對沈安說,“女孩子都喜歡溫柔體貼的男生的。”
“對。”周普等嚴師母話音剛落便點頭補充,“小安,你這可得聽你嚴師伯母的,不然你以為我師兄怎麼娶到古武院的院花的?”
當年嚴師母一把雙劍,一亮相便驚豔眾人。追求者無數,全部加在一起能繞玄學院兩圈有沒有?!
作為古武院的院花,又是極其稀少的雙劍劍者,古武院可謂是派出了最強戰力來守護她。
結果呢?
還沒畢業人家便跟著煉丹院的一個臭小子跑了!
記得那一年……他家師兄沒少在玄學院被人蓋麻袋。
要是哪天出現在人前不是鼻青臉腫的模樣,那簡直就是不正常!
周普想到這兒,竟也忍不住想感慨一下“青春啊~”。
不過還沒感慨完,嚴青便在一邊冷冷插刀,“說你學生之前先看看你自己。”
啊這……
周普一呆,隻心虛了一下立刻理直氣壯的挺起胸膛,“我隻是醉心學術!”
“……”我立刻打得你不學無術!
嚴青默默斜眼周普。
嚴師母在一邊捂著嘴笑,帶在手腕上的玉鐲子微微往下滑了些,露出手腕上的久傷。
雖已過去多年,但從疤痕的猙獰程度,也能想象到當年的凶險。
“小安,彆聽他們胡說。”嚴師母扭頭看向沈安,將跑偏的話題重新掰回來,“你還沒說完剛才的話呢。”
“哦。”沈安應聲,看看三人後這才開口,“蘇學妹沒拿兩個,她……拿了四個。”
“???”嚴青、周普。
“而且。”沈安苦哈哈,“沒讓我幫忙,還……走得比我快。”
就很突然的,讓他生出了一點點“自己好像挺廢”的想法。
嚴師母聽了眨眨眼,不由感慨的說了句“真好啊……”
語氣緬懷,手不由自主的撫上手腕,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這模樣立刻讓嚴青收了和周普的調侃,扭頭看向妻子的同時,微抿了唇握住她的手背。
嚴師母回神,看丈夫這個模樣,倒是衝他寬慰一笑。拍拍他的手背並輕聲說,“我沒事,就是……想到了往事而已。”
“……嗯。”嚴青應聲,也不多話。隻是依舊握著她的手。
周普見狀,趕緊從沈安使了個眼色,打著“哈哈”說要回去數數還剩多少西瓜,便快步和自己的學生離開,將時間留給他們夫妻。
等走出嚴家有段距離後,沈安這才好奇開口,“老師,師伯母……以前是有什麼事嗎?”
周普聽了輕歎口氣,“你師伯母當年剛從玄學院畢業,便是第六部的第二隊副隊長。”
這話出口沈安一驚,“剛畢業?!”
那說明師伯母可不是一般的有本事啊!
“是啊。”周普苦笑了一下,“也不知是天妒英才,還是你師伯母運氣不太好。第一次出任務便遇見難纏的惡鬼。他們那一隊死傷過半,她兩隻手的經脈……也被惡鬼給吞噬了。”
“這……”沈安倒抽口涼氣。沒了經脈,那不就是廢人了嗎?
“是師兄拚命搶救,調養多年,才恢複到和普通人一樣。但……不能提重物,更不用用劍了。”
周普說到這兒站住,眺望原處很是感慨,“你不知道,當年你師伯母的雙劍,有多瀟灑俊逸。”
隻是……以後都見不到了啊……
周普歎氣,帶著學生繼續往回走。
另一邊,蘇再再在出租車司機震驚的視線中,一個人輕鬆拎起四個西瓜,直到目送她步伐輕快,真的一點兒不見累的走進帝大後,才趕緊拉起對講機和同事分享。
“哎哎哎!朋友們,我今天也遇到個奇人奇事!”
……就是不知道,當他們發現這兩樁奇事都是同一位奇人引發的,會是個什麼表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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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蘇再再回到宿舍後,給曲然和代薇留了一個,剩餘的三個便交給小紙人,讓它來負責分給厲鬼們。
自己則拿了手機給蘇鴻寶打電話。
接通的瞬間,聽見那邊明明很激動卻要故作尋常的【小師叔!】後,蘇再再禁不住笑。
應了一聲後先問他和師尊好不好,聊了會兒家常後才說打電話來的目的,“阿鵝,家裡還有金絲草的種子嗎?你拿給錢三,讓他幫我寄一下。”
【有的,我現在就去給你拿。】蘇鴻寶應聲,頓了頓又說,【不過這次隻能我去鎮上給你寄了,錢三不在。】
“哦……”怪不得這段時間沒來煩自己。
蘇再再恍然,點點頭後說,“那你抽空幫我寄吧。”
【行。】
兩人又聊了兩句,正當蘇鴻寶想跟蘇再再說什麼時,蘇再再的橘子機便響起,扭頭一看是白老夫人的來電。
“阿鵝,我這裡有電話。等有空了我再給你打。”
【哦,好。】蘇鴻寶將還沒出口的話吞咽回去,乖巧的點點頭後等蘇再再先掛斷後,這才看著自己的手機,聳聳肩後便轉身將手機遞給紙紮人,拿著背在身後的劍,挽了個劍花繼續練劍。
……算了,等他到了帝都後再給小師叔打電話吧。
即將代表他們中學,去帝都參加數學比賽的蘇鴻寶,無所謂的想著。
而另一邊,蘇再再接起白老夫人的電話,笑著喚了聲“奶奶”。
【乖。】白老夫人笑吟吟的看著手機屏幕裡的蘇再再,滿臉慈愛的問,【小再啊,你過幾天有沒有時間啊?奶奶打算來帝都看你。】
“有空。”蘇再再利落點頭,頓了頓又說,“奶奶,不如我回來看您吧?”
舟車勞頓的也挺累的。
【沒事。奶奶啊……剛好活動活動筋骨。】白老夫人笑吟吟的說,【這段時間在醫院我都待膩了。正想四處走走呢,對了,到了帝都後還可以和你一起去看看宅子。】
“好。”蘇再再想了想又說,“到時候奶奶要是願意,也可以住在宅子裡。”
【行,那等我到了再說。】白老夫人笑吟吟的,【今天周末,去跟你的同學玩兒吧。】
“好。奶奶再見。”蘇再再又和白老夫人聊了兩句後,這才掛斷電話。
一麵左右活動脖頸,一麵想著白宅的事。
看樣子那人工湖裡的東西得在奶奶來之前處理乾淨了。
另一邊,白老夫人掛斷電話後,低頭一麵給白貓順毛,一麵笑著和它聊天,“再過幾天我們就可以去帝都看小再啦,你開不開心呀?”
白貓“咪”了一聲,蓬鬆的尾巴在身後左右甩了下,似在應和白老夫人的話。
“去花園玩兒吧。”白老夫人逗了會兒白貓,這便將它放到地上,讓它自己去玩兒。
自己也準備起身四處走走。
都說貓總是好動,稍微多抱一會兒就會不耐煩覺得被束縛。可小再給自己找來的這隻白貓,卻異常的乖巧。
甚至有時白老夫人會有種錯覺,覺得它好像真的聽得懂自己說話一樣。
白貓被放在地上後並沒馬上走,而是挨著白老夫人蹭了蹭後,這才尾巴半圈兒著她的腳,扭頭朝某處又“咪”了一聲,這才又抬頭看向白老夫人,“咪”了一聲才離開。
好像家裡小朋友出門前,在說“我出去玩兒啦”一樣。
白老夫人笑眯眯的目送它離開,等那個雪白又靈巧的身影跳進灌木叢不見後,這才扭頭朝剛才白貓“咪”了一聲的方向看去。
但依舊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樣,哪裡空無一物什麼都沒有。
白老夫人疑惑了一下,這才往小花房走,打算給盆栽鬆鬆土,剪剪廢枝。
等老人一離開,一直低頭站在角落的女鬼,在原處若隱若現。
幾次之後便失了蹤影。
等再出現時,已在小花房外,繼續低頭站在角落,守護著白老夫人。
與此同時,許秦雅笑得一臉燦爛的下車,站穩後還扭頭看向車內,一麵開心的招手,一麵心疼的說,“都瘦了,今天一定得讓家裡多做點兒你喜歡的才行。”
“媽,我才走多久啊,怎麼會就瘦了呢。”
語帶淺笑,還未見人便能憑這聲音惹人側目,投以好奇。
不是白語蓉又是誰?
她從車上慢慢胯出,站直的瞬間即便是從小看她長大的白家下人們,也不由齊齊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