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讓,我出去一下。”
沒回應。
“又裝睡?”
還是沒回應。
看他沉靜的麵目,隻怕彆人都以為他真睡了,龐貝俯身,在喻幸耳邊低聲道:“彆裝了,你睡著的時候有個小習慣你知不知道?以前你睡著的時候,我幾乎每次都會看到,這次卻沒有。”
喻幸眼皮緩緩睜開,正好龐貝雙眼對上,他嗓音溫和撩人:“你幾乎每次都趁我睡著的時候偷看我?”
龐貝眉心微動,不動聲色退回自己的空間,和喻幸保持著安全的距離,語氣淡的像沒加鹽的湯:“我想隻要不是個瞎子,都能做到‘幾乎每次’看到。”
喻幸閉上眼沒說話。
龐貝也沒說。
她何止是偷看他,那是她初入愛河的時候,少女的愛意來得洶湧猛烈,根本藏不住,她喜歡他的睡著之後的樣子,沒有冷漠的眼神之後,整張臉安靜又溫柔,她喜歡湊近了看他的睫毛,鼻子,嘴唇,一遍遍地用指腹描摹著形狀。
喻幸自然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動了動,語氣如常地問:“我睡著的時候,有什麼小習慣?”
航班起飛,提示乘客關掉網絡。
龐貝跟明佳娜說要不到了,開啟飛行模式,帶上墨鏡,翹著嘴角丟下:“不告訴你。”就睡了。
一直到下飛機,龐貝才睡醒,飛機餐都沒吃。
高予諾在廳裡等他們,喻幸拿過自己的行李箱,吩咐說:“你就不用回長川公館了。”
高予諾一點頭,和喻幸分頭走了。
龐貝也不知道行程計劃,不清楚在哪個酒店下榻,反正跟著喻幸走肯定沒錯。
兩人又上了同一輛車,車子離開機場後,龐貝肚子餓得厲害,問:“我還有多久到酒店?”
喻幸思忖片刻,猶豫地問她:“你今天能不能陪我回一趟長川公館?”
龐貝拿著手機刷昭文群消息,不解問道:“那是什麼地方?”
“我家。”
龐貝愣住,扭頭看喻幸,他好像不是在開玩笑。
喻幸溫聲解釋:“奶奶不願意去安城,她現在和老朋友一起住長川公館,有兩個保姆在照顧。我偶爾回來看她一次。等蕭山養老院修建好了,她再過我身邊來養老。”
龐貝心情一下子複雜起來,想起奶奶,她莫名有些不好受,老人家單純又直白,一直把她當喻家正經的媳婦看待,第一次見麵就將喻幸爺爺送的一隻金鐲子給她了,說是隻給喻家兒媳婦的。
據喻幸說,那隻金鐲子,在老人家最苦的時候,都沒有想過賣掉。
東西對龐貝來說當然不值什麼,但情意卻重。
金鐲子她後來還給了喻幸。
龐貝現在手腕上,空空如也。
車內靜默了。
“奶奶聽說你回來了,很想見你。我今天和奶奶說好了四點之前到家。你要是不想去,等司機把我先送到長川公館,我再讓他送你去酒店,高予諾在那邊,我讓他給你定好晚飯,或者有彆的事,你也可以找他。今晚我就不過去了。”
聽說?聽誰說?
喻幸還會跟奶奶提起她嗎?
龐貝摩挲著手機屏幕,半晌才問:“奶奶的病怎麼樣了?”
六年前,喻幸奶奶得了腎病,錢是龐貝出的,奶奶就是那次知道的龐貝的存在。
喻幸也是第一次帶她回老家。
龐貝記憶裡還留存著老人家哼著民謠的調子,和老人家給她煮的一鍋湯圓。
“現在挺好的,一周去做一次透析,一年體檢一次。”喻幸又望著她的眼睛,嗓音掠過一點沙啞感:“但畢竟年紀大了,不能太折騰。還……特彆地想你。”
龐貝的肩膀一點點軟下來,頭也低了。
自從家道中落,會想她的人可能已經沒有了,笑話她的人更多,喻幸這麼一說,把她的鼻子都說酸了。
“我要是去的話,有飯吃嗎?”龐貝眼睛眨著,懶懶一笑:“沒有就不去了。”
喻幸彆開臉,音調是愉悅的:“有,奶奶上午就去買菜了。她還記得你說湯圓好吃,這次準備了好幾種餡兒的。”
龐貝佯裝不高向:“哦,你早就打算帶我去了,現在才說?我要是半路說不去,你怎麼跟奶奶交代?”
“那我隻能讓奶奶失望了。”
一路無話,一直到長川公館門口,龐貝才後知後覺,這次空著手來的!
下車後,她扯了一下喻幸的袖口,“我現在是不是應該臨時去買點東西?”
喻幸竟然牽起她的手,說:“不用了,你來就是讓奶奶最高興的事。”
龐貝想掙開,她是為了讓老人家高興,可不是為了讓他高興。
喻幸卻將她的手握得很緊,揚下巴示意前方:“奶奶在門口等我們,陪我裝一下,好嗎。”
龐貝放眼看去,鄭清秋穿著旗袍,肩上披著米色的披肩,神色激動,雙手朝他們這邊招呼著。
忽然之間,龐貝眼眶一熱。
有人掛念的感覺真的讓她又開心又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