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蒙蒙亮,不疾不徐的敲門聲便從門外響起,一聲又一聲。
打開門,一個陌生的少年人站在門前。
少年人看上去約摸十五六歲,比蘇長風要低一些,身著破舊卻乾淨整潔的衣物,瘦瘦小小的,白皙的手掌中拿著一張看上去異常華貴的帛書。
“大師,有位貴客要我將這份請帖送到您手裡。”
看到蘇長風開門,少年人有些殷勤的將請帖遞過來,雙目滴溜溜的轉著,帶著幾絲靈氣的眸子探尋的望著蘇長風。
“這是何人要你送來的?”
蘇長風並未直接將東西接過來,人生地不熟的,誰會貿然給他送請帖來?
首先排除即墨,因為如果有請帖的話,昨天就應該順便將其送過來了,何必再白跑一趟?但是除了即墨,他在這裡堪稱是舉目無故,這莫名而來的請帖就多了幾份不明的意味。
“這……大師,小的也不知道那貴人的身份,我隻看到了一架看上去華貴異常的馬車,但是這請帖確實由那車夫交由我的。”
臉上帶著焦急,少年人有些局促的站在門口,眼中也多了幾分焦急。
“也罷,這份請帖貧僧就接下了。”
若有所思的看著眼前的少年人,蘇長風沉吟一會兒,伸手將散發著檀木香氣的請帖從他手中接過,又從懷中掏出幾枚貝幣放到了少年人的手中。
“麻煩居士了。”
“多謝大師。”
將貝幣放到懷裡,少年人轉身向著遠處走去,不多時便轉了個彎,消失在蘇長風的視線中。
關上門,回到大雄寶殿之內,蘇長風趺坐在嶄新的蒲團上,細細的看著那份請帖,心神卻飄到了其他處。
這份請帖有沒有問題他不知道,但是之前前來送請帖的那個少年人確是有問題的。
雖然在蘇長風的眼裡,他確實不是一個身懷異力的修士,看上去也和大街上那些來來往往的普通人沒什麼兩樣,但是這就是他最大的破綻。
若是普通人,哪裡有著那般白皙的雙手?尋常人家為了柴米油鹽辛勤勞作,在這個年紀的年輕人手上也早就布滿了老繭,絕對是不會像他的雙手那般。
而且還有一點,那就是他對於蘇長風所給的那枚貝幣的態度,一枚貝幣對於蘇長風這種修行者來說不值一提,但是實際上這東西對於那些尋常家庭來說卻已經抵得上兩年的收入,隻是這一枚貝幣,足以讓一個家庭兩年內吃飽穿暖尚且有些剩餘,然而那個少年人的樣子確實太過隨意了,似乎這東西對他來說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回過神來,打開請帖,看著上麵的銀鉤鐵劃,蘇長風麵色如常。
“聞臥佛寺深藏正法、心正大師佛法精深,小可心羨之,望尊駕移足摘星樓與小可一唔,小可已尊請天蓮寺、佛尊寺、白華寺高僧來此,今日夜白如晝,願與君一會。”
沒有落款,也沒有其他的什麼抑揚頓挫的詞句,就是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從最開始來看,這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邀請,最多是邀請人的身份不一般,畢竟這請帖看上去就不是尋常人家拿得出的,但是到了後麵,這邀請的性質就有些變化了。
如果說最開始的那些話隻是簡簡單單的邀請,到了後半句就已經接近激將了,哪怕這話語之中看上去帶著敬意,但是字裡行間卻充斥著肯定的意味。
這不是商量,看似商量的東西隻是給蘇長風一個通知罷了,不來就是怕了,就是擔心佛法上弱人一等。
緩緩合上請帖,蘇長風閉目思索著一個問題——摘星樓在哪?
是的,他是決定去了,但是卻不知道哪裡才是約定的地點,既然場子已經搭好了,那他這份唱戲的怎麼能缺得了呢?
他不知道自己在今晚的戲台上會以什麼身份出現,醜角?紅臉?白臉?但是單單為了臥佛寺的名聲,這場戲也必須要唱下去。
如果沒有受臥佛寺那麼大的恩惠,這場戲怎麼唱他才不會關心,佛家再好,又關他什麼事?但是受人恩惠,承人因果,那就必須要還的。
這件事,他應下了。
而且,這很像是搭建了一個裝逼打臉的舞台。
雖然他沒有什麼真正想要人前顯聖的想法,但是有人送臉上門,那就由不得他了。
將請帖收好,蘇長風繼續開始打磨氣血,雖然現在的他想要更進一步難上加難,但是哪怕有著一絲一毫的進步,那也是值得欣慰的。
時間流逝,雙目一睜一閉之間便已時值黃昏,金烏西墜,玉兔東升,蘇長風也從蒲團上起身,緩緩出門而去。
他倒是不擔心這裡會有不長眼的蟊賊前來行竊,這裡怎麼說也是天子腳下,而且在這個真正有仙神存在的世界裡,佛寺和道觀都是不能褻瀆的地界。
如果不怕某天突然走背字,然後糊裡糊塗丟掉性命的話。
出了門,蘇長風並沒有直接就找人詢問目的地的所在,而是沿著小道,以自己的雙眼真正探查著這個繁榮的城市。
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滿足的笑容,或許身上的衣著、裝飾不同,但是他們眼中都充斥著對於生活的向往和對明天的希望,整個城市也都被渲染得格外有熱鬨。
走出小道,自然而然地就轉入了大道上,這裡的人更多,也更加繁華,因為沒有宵禁的存在,到了夜晚,這個城市也依舊活著,甚至比白天更加有活力。
街道兩邊是茶樓,酒館,當鋪,作坊,兩旁的空地上還有不少張著大傘的小商販;街道向東西兩邊延伸,一直延伸到城外,即使是已經近夜,可是街上還是行人不斷,挑擔叫賣的、駕車送貨的、沿街購物的、有駐足觀賞景色的……以高大的城樓為中心,兩邊的屋宇鱗次櫛比,那高高飄揚的商鋪招牌旗幟,那粼粼而來的車馬,那川流不息的行人,那一張張恬淡愜意的笑臉,無一不反襯出大周民眾對於泱泱盛世的自得其樂。
隻是,又不知這繁華的景象又能持續到幾時?
蘇長風可從沒有忘記過自己來此的任務,雖然隻是存活到涿鹿之戰結束,也並未要求他加入其中,但是這無疑都說明這將來一場戰爭將會席卷而來,將這一切繁華都埋葬在曆史之中。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蘇長風並沒有什麼螳臂當車阻擋這亂世到來的意思,哪怕心中滿懷悲憫,但是這卻不意味著他要自不量力的去和世界作鬥爭。
他的肩膀還不夠寬,擔不起這番重任。
停下腳步,蘇長風看著眼前高掛著摘星樓牌子的樓閣,邁步進去。
“這位大師,不知您可有請帖在身?”
一個小廝站出來,在蘇長風身前幾步遠的地方站定,謙恭地詢問道。
他倒是沒有什麼盛氣淩人的意思,有時候,家族越大也就越注重門風,所謂的狗仗人勢的小廝並不是不存在,但是大多數都是在那些看不清自己的家族之中。
一個家族想要萬年流傳,那就必須明白什麼人可以得罪,什麼人不可以得罪,這不單單是上層的人要明白的,那些為這個家族辦事的,處理雜物的人也要明白這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