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1 / 2)

紅雙喜[七零] 烏鴉老道 13060 字 2024-03-23

半夜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紙糊的窗戶被風吹的嘩嘩作響。

劉小娥披著衣裳,趿拉著鞋子躡手躡腳的來到了周文這屋,幫她把窗戶關好,又坐在床邊,怔怔地看了她一會兒才走。

周文聽到門被關上了,在黑夜裡睜開了眼,今天回到村子裡的時候,看到那些一張張熟悉又久遠的臉,還有那棵歪脖子棗樹,是那樣的親切。

真好……還能再重活一次,嬸子和二叔,爺奶都還在……

清晨,

被雨水衝刷的村子顯得格外的乾淨,就連樹上的葉子都是綠的鮮活,草尖上掛著昨夜的雨水,要掉不掉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新鮮的青草和土壤被雨水澆灌過的混合氣味。

站在地頭的貓蛋穿著一件薄褂子,都感到有點涼,鄉下的早上,空氣是冷冽而清新的,即使莊稼地裡的麥穗已經有些掛黃了。

她的身後是雙水村,那裡嫋嫋的炊煙從茅草屋裡飄出來,飄到了半空中。

前麵的山上有下過雨後濃霧,竹林裡傳來鳥清脆的叫聲。

周文叉著腰,踮著腳,伸著脖子,望著遠處的莊稼,這是她們雙水村第二大隊的地,等開鐮了,就能分糧了。

“貓蛋,愣著乾啥,快跟過來。”

劉小娥背著簍子,踢著腳上的泥巴,把愣在原地的貓蛋用手從泥窩窩裡給提溜了出來。

貓蛋身後也背了個竹子編的小簍子,簍子裡放著一把周老摳專門去村裡鐵匠那給她打的小鋤頭,用來去山上挖竹筍的。

雙水村不是一般的窮,是這十裡八鄉墊底的村子,在公社那是拖後腿的存在。

他們村分的地比不上其他村的,其他村都是平整整的好地。

雙水村他們靠著山,莊稼地都是那三等的賴地,零零散散的,自打鬥地主過去後,雙水村的村民把地養了養,可種出來的莊稼還是比不上其他村的。

雖說把山劃分給他們雙水村了,可那山上都是石頭,壓根不能種地,不過當年鬨饑荒的時候,還是多虧了這座山,雙水村的人才沒有都像旁的村子出去要飯的那麼多。

最近兩年日子好過點了,這座之前被村民啃光的山才又冒了綠。

青黃不接的時節,雙水村的村民就指望在這座山上挖點筍,撿點蘑菇,改善生活哪,比著野菜,這些都是好東西。

昨夜下了一場雨,那竹林裡肯定出來嫩筍了,劉小娥早早的就起來了,生怕去的晚,挖不到,貓蛋也不知道咋聽到了動靜,非要跟著一塊去。

劉小娥和周文急慌慌的趕到地方,還是來晚了,已經有人在這挖了,挖筍的人是個年輕人,穿著帶補丁的粗布褂子,腳上是一雙草鞋。

他撩開眼皮子,往這邊望了一眼,就又扭回去繼續挖筍了。

“咱來這邊。”

劉小娥把貓蛋拉到了另外一邊,離那個人遠遠的。

周文知道他,他是村子裡那些人口中的“黑五類”。

以前老地主的孫子,聽說家裡可富了,這幾個村子的地原先都是他們家的,他們家還有鋪子,之前她爺就是給他們家當賬房的。

可是後來鬥/地主,他爺在鬥地主中死了,偌大的家被人搬空,隻剩下他們和他爹,被村民從大院子裡趕出來,搬到了村尾沒人要的茅草屋裡。

忍受村民對他們的白眼和奚落,他爹在一個冬天得病走的。

他娘因為當年的事,受不了打擊,現在癡傻了,他整天木著一張臉,眼睛深沉的像一灘死水,仿佛什麼事,都再也驚不到他似的。

這些都是貓蛋聽周老摳說的,還說當年鬥地主的時候,村民從他家找出了好多的“浮財”。

啥是浮財?浮財就是地主藏在牆裡,地裡,梁上,炕裡的金銀細軟,就連藏在他們家院子裡那口水井裡的東西都被人找了出來。

上輩子,老家發了大水,周文自那以後就再也沒見過他,也不知道他和他娘是淹死在了那場暴洪裡,還是活了下來,逃荒去了其他地方。

眼瞅著,東邊漸漸泛起了幾絲霞光,竹林裡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其中就有昨個被王翠芬趕出去的江三嬸。

“小蛾啊,你們都在城裡吃了肉蛋子了,這點筍,還和俺們爭。”

江三嬸來的晚了,竹林裡的嫩筍都被人給挖的差不多了,就連難吃的老筍也沒剩幾個了。

她把手中的野菜,扔在了筐裡,看著這個不下蛋的劉小娥帶著個小的,倆人的筐子裡都裝的快滿了,她想趁她們不注意,拿幾個。

可這倆人,單盯著她哪,她那伸到半道上帶著泥巴的手又尷尬的縮了回來。

“我們在城裡吃膩歪了,正要吃點這樣的,解解肚子裡的膩。

三嬸,有本事,你也去城裡吃肉蛋子啊?”

劉小娥拿話刺她,這個江槐花,彆看是個長輩,可卻是個老不正經的,整天就愛和村子裡的長舌婦在背後說她是不會下蛋的雞。

她會不會下蛋,管她啥事?她娘都還沒說啥那,哪裡就輪的到她在那亂噴糞,真是顯她那張臭嘴了。

“我沒有恁娘那個好命,誰讓她有個好兒子在城裡當技術員……我看啊,當技術員也沒啥了不起嘞,還不如恁那個大伯家在村裡當小學教師的周平安哪。

聽說周平安再等幾年,就要成為公家正經教師嘞,那可不得了。”

江槐花就生了七個閨女,一個兒子,都是種地的,沒啥能說嘴的,隻好把周老摳大哥家的兒子周川拿出來拽片。

“人家成為正式嘞教師,你這個三嬸也享不上他的福。”

旁邊的齊嬸子忍不住說道,還有,那教師咋能和技術員比?就算是三個教師都不一定有技術員好。

技術員工資不僅高,還格外的光榮體麵。

“齊嬸說的對,三嬸你想享福,還是讓你家栓子孝順你吧。”

劉小娥這話剛說完,竹林裡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江槐花這下再也不吭聲了,她的那個兒子,是村子裡有名的二流子,整天不正乾,就知道背著家裡的糧食,和隔壁村的徐寡婦在一塊胡混。

江三嬸和周三叔管不住他,嘴皮子磨破了都不聽,這個二流子在家,甚至都敢對江三嬸動手,更彆提孝順她了。

她見那個姓齊的向著劉小娥說話,肯定是昨個晚上收了她家的好東西,她心裡頓時就像酸菜缸子打破了一樣,酸的不是味。

“黑五,這個筍是我先看到的,給我拿來。”

趙四兒一把從趙禮手裡搶來他剛挖出來的筍,拿著筍往自己的身上蹭了蹭,也顧不得臟,就是一口,甚至還一腳踢翻了趙禮的簍子,

“就你這樣的人,也配吃筍?”

大夥對這樣的事,都已經習以為常了,要怪就怪那個趙禮成分不好,家裡以前是大地主。

趙禮臉色連變都沒變,也不吭聲,默默的蹲在地上,把散落的筍又給撿回了籠子裡,然後背著籠子走了。

周文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低著頭把埋在草叢裡的那幾個菌子撿了起來,然後又把菌子的根蓋好,這樣過一段時間,菌子又能長出來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倆人背著沉甸甸的簍子,劉小娥把貓蛋簍子裡的筍都放到了她的簍子裡,隻讓她背菌子。

這些曬乾,能吃好多天。

回到家門口,剛好迎麵撞上從裡麵出來的趙德厚,雙水村第二大隊原本的老隊長,去年他退下來,把位子讓給他那個小學畢業的兒子趙軍了。

他們一家住的房子,就是以前老地主家的大院子。

“德厚叔。”

趙德厚見周老摳家的這個二兒媳婦和他打招呼,他如同邁入老年還有些不想服輸的牛一樣,從鼻子裡發出幾道急促短暫的唔唔聲。

渾濁的眼睛從站在劉小娥身邊的周文身上一劃而過,然後沒再說話,拿著他兒子趙軍讓人給他新打的銀煙槍塌著腰走了。

周文對這個老隊長沒啥感覺,就知道他好像和她爺不對付,印象中,幾乎沒有登過她家的門,在村子裡人人都說他好,都信服他。

他雖然平時見人都和氣的很,沒啥架子,但沒有人敢和他硬著來,都怕他,這也不知道為啥。

就連這些年他們家一直霸占著村裡最好的房子,也沒人敢站出來提意見。

原本他還能再乾幾年,可為了給他賦閒在家好幾年的大兒子騰位置,就跑到公社辭了自己的大隊長,公社的人見他是老同誌了,又為村子裡乾了這麼多事,不好寒他的心,就讓他大兒子給接了這個位。

他的大兒子比不上他爹,年輕氣盛的很,要不是村民看在他爹的份上,早就說啥難聽的了。

“爹,德厚叔來咱家乾啥?”

劉小娥放下身上的簍子,問正在院子裡磨刀的公公周老摳。

周老摳看了一眼周文,讓王翠芬帶著她回屋吃糕點。

周文感覺這事和她有關,就坐在床上,一個勁的纏王翠芬和她說,王翠芬向來最疼這個金疙瘩,被纏的又苦惱又甜蜜的慌,最後還是拗不過她,

“那個狗日的趙德厚過來是想讓你和他的那個大孫子定娃娃親,咱才不稀罕,咱貓蛋長的這樣俊,往後說啥也要給奶找個俊女婿才行。

就趙德厚家那個賴棗似的孫子,一瞅長大了準沒啥出息,還想沾咱貓蛋,呸。”

王翠芬還有件事沒和貓蛋說,那個趙德厚過來先說村裡要出幾個人去挖河,後麵又說的這事,這就是在威脅他們,不定娃娃親,家裡就要出個人去挖河。

這樣又累工分又低的活,村裡都沒人願意乾,更何況周老摳和兒子周老二,身板都薄,不像是那乾瓷實活的人。

院子裡,

“爹,乾就乾,我明個就去,說啥也不能讓貓蛋和他家的孫子定親,現在都是新社會了,虧他還是老隊長,竟然還搞舊封建的這一套。”

周老二氣憤填膺的罵著趙德厚。

周老摳沒有說話,他當然看出了那個趙德厚的心思,不就是看貓蛋有個有本事的爹在城裡嗎?所以這個能人才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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