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二郎連連應聲,快步換了過來。
張阿公和高大夫正小心地給王大郎穿衣裳,肚皮還亮在外頭,黎二郎一眼就看到姐夫黑壯肚皮上的醜蜈蚣,抖著手比了下,竟跟他的巴掌差不多長,張了幾下嘴才發出聲兒道:“大夫,我姐夫還有救嗎?”
兩個大夫都沒吱聲。
黎二郎頓時眼淚就滾了下來。王大郎生性爽快,也仁厚,父母去了三五年,便一直把黎家二老當成親爹娘似的待,黎家兄弟跟他關係都很好。
黎二郎和黎三郎跟黎氏年紀差得有些大,王大郎早年丟過一個兄弟,便很照顧他們兩個,小時候還常帶著他們兩個出去劃船玩兒,那會兒那艘船還算堅固,三個人站在上頭,王大郎眉頭都不皺一下。
但黎家窮得很,隻靠著糊元寶的營生過活兒,兄弟兩個也不會彆的,黎二郎都十九歲了,家裡都沒媒婆上門,大哥前些年還一病死了,家計就更艱難。
王大郎和黎氏這樣節儉也是有心想幫幫他們。
黎二郎念著姐夫的好,摸著姐夫死人樣的冰手道:“就是為了我們省幾個錢,我和我弟又不是你兒子,也不姓王,你圖什麼呢?”
高大夫歎口氣,道:“床上本來就躺著一個,這兒哭暈一個,黎娘子到時候再來照顧你,牛哥兒再來照顧娘,保和堂還不得成你家後花園。”
黎二郎被高大夫逗得一樂,鼻子還一抽一抽地看著姐夫,心頭卻沒那麼難受了,轉頭又問:“大夫,你跟我說個實話兒,我姐夫是不是救不活了?”
誰見過肚子破了洞的人還活著?聞所未聞!
其實保和堂想救王大郎的法子也有,但光有方子沒藥,這些名貴的藥方都是從趙太醫從宮裡帶出來的,無論哪一個王大郎都用不起,甚至裡頭有的藥材甚至隻供皇室,就算趙掌櫃躺在這也隻有等死。
兩人含糊著透了幾分意思出來,黎二郎看著姐夫,想起大姐和外甥,用力握了握王大郎蒲扇樣的大手沒再說話兒,隻專心看著他的動靜來。
那頭張家人心裡也不大舒坦,張阿公在家一天到晚嘚吧嘚吧說個沒完,逮著雞都能順嘴催一句趕緊下蛋,惹得王阿婆經常拖著病體也要罵他幾句。
今兒他不在家,家裡倒跟缺了什麼似的。
夏姐兒跟姊妹們坐在桌子上等張大郎,一時想起阿公,跟大姐嘀咕道:“阿公不在,跟少了十幾隻打鳴的雞似的。”
張知魚笑得前仰後合,誇她道:“阿公聽了準得抱著你親。”
梅姐兒和王阿婆都在桌子上,李氏比起筷子做了個打嘴的動作,夏姐兒嚇得立刻就溜下凳子鑽到小舅身邊去,道:“娘打小舅,小舅手上的肉厚不怕疼,我怕疼彆打我。”
李三郎收回護犢子的手,氣得手上的雞蛋都吃不下了,將她往外趕,大聲道:“下回問我要糖,隻有羊子屎吃!”
夏姐兒沒處躲,便坐在門檻兒上盼著爹家來——她爹皮最厚,指定願意替她挨打!
但這一等,直到月上中天張大郎才渾身泥漿地回來,張家人都已經吃了晚飯,家裡就幾個女娘,加上大桃和小寶也才兩個半男的,卻將一桌子飯菜吃了個底朝天,一個個的比潲水桶都威武,等張大郎回來,李氏隻有再重新給他做吃的。
魚姐兒幾個不見爹家來都還沒睡,等他一進門就溜過來看他。
夏姐兒嗅嗅鼻子道:“爹變臭了。”
張大郎是個愛乾淨的人,每日回家都得先洗手腳,這會兒卻顧不得臟,進門端起爛肉麵攪了兩下,先從底下翻出來兩個臥蛋吃了,捧著麵條就往嘴裡吸溜,沒得一刻鐘一大碗麵都被他吃得乾乾淨淨。
魚姐兒幾個早知道爹回來得打尖兒,都跟在李氏屁股後頭蹭吃的,今日大家心情不好,每人碗裡李氏都臥了一個蛋。
張知魚跟張大郎一樣喜歡先吃最好吃的,這會兒碗裡隻剩了湯都喝乾淨的麵,張大郎嘖一聲,有些瞧不上,眼睛四下一掃,盯著兩個把蛋白吃了,光留著黃在上頭的舅甥二人。
李三郎和夏姐兒在這上頭有些動物一般的警覺,瞬間便抱緊了碗,張口要咬掉蛋黃,就聽那頭張大郎意味深長地歎了口氣道:“今兒在外頭挖了一天的泥巴,但看到你們在家過得高興,我就不累了。”
兩人聽了這話,就怕身上背個白眼狼的標簽,蛋黃還沒進嘴,嗓子眼就跟被糊住似的,裡頭的肉渣都咽不下去了,兩人隻得忍痛將留下來的蛋黃送到張大郎空蕩蕩的碗裡,眼巴巴地看著他道:“爹,蛋黃很好吃的,你彆吃太快。”
張大郎一日沒吃,李三郎送來的飯放到邊上連飯盒都不知被誰拿走了,此時腹中饑餓,哪聽得到閨女的話,一筷子將兩個蛋黃串起來往嘴裡一送就下了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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