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安都看不下去了,下了馬看她馬車裡裝了十幾箱藥材,慢騰騰地問她:“這還不夠?”
張知魚立刻也認出範安來,眼睛一亮,心道,幾年不見大人英姿未變,還是這般的帥氣,就不知手頭是不是也這麼帥氣了。立時道:“還差得多了,這也就夠我們用一個月。”
範安想起懷裡的紙,看她一眼,道:“怎突然要這麼多東西?”
董大夫告狀,道:“完全是在坑人。年年婦舍入不敷出靠著我們吸血,還在這兒要東要西的,就這麼一車她還覺著少。”
圓圓和芳芳一直跟在董大夫身後,她兩個如今還在成藥坊熬藥,這麼些年下來,兩人心智都長了不少,知道自己的營生是從哪裡來的,心裡對魚姐兒很有幾分親近,立刻拆台:“師父,好像成藥坊也年年問衙門伸手,難不成竟是哄我們的?”
範安看董大夫一眼:“就是稅,也是不曾交的。”
現在看來,成藥坊完全不窮,難不成竟實在吸衙門的血?
董大夫支支吾吾地不說話了。
芳芳怕被逐出師門,見勢不妙,忙問魚姐兒:“上頭要藥材還有得說,怎還雞肝豬肝?”
範安若有所思,橫眉冷對,道:“莫非是拿過去自己吃了?”
張知魚正色:“這個也是藥。”
董大夫是內行人,皺眉道:“沒聽過用它們治療產婦的。”
張知魚道:“這是新藥,有沒有用,得用一年看看效果,婦人生的孩子多活的孩子少,生一個孩子便元氣大傷,生五六個還得乾活兒,能活多久?實在太可憐了?”又看範安道:“不如努力讓生下來的孩子更強壯,這樣年末人口看著也好看。”
董大夫心腸軟不是假話,聽他這麼一說心裡也鬆動了。
範安卻不是那麼好說話的,立即道:“藥在哪兒?”
張知魚咂嘴:“還沒做出來。”
董大夫差點栽到地上去,道:“還沒藥,你就要錢了?”
張知魚眨眼:“研究不出來,我們也可以給婦人補補身體,她們乾那麼多活兒,稅也交了不少,將娘子們身體養壯實些,也好乾活不是?”
江南可不是窮地方,這些銀子衙門完全出得起。
範安聽得這話,沉吟道:“雞肝豬肝的事你不必找成藥坊了,三日內我派人過來跟你說。”
說完,回了衙門便開始翻看這幾年的新增人口。
這些東西,他這裡才是最全的,這五年張知魚和史芹娘明爭暗鬥,實際上對南水縣來說是一件好事,活下來的孩子和婦人都變得更多了,但要說多好,那也是沒有的。
她們隻有兩個人,乾的事再多也有限。
範安抽出戶籍冊,拿出紙開始一筆一筆地算賬。
這頭丹娘見婦舍裡擺了這麼些藥材,麵色複雜道:“這下婦舍真成了窮光蛋了。”
就一吊錢,還不知賒了多少賬在成藥坊才換得這麼些,往年她們拿藥,怎麼也得給點兒錢才能抱走。
張知魚從腰上取下錢,笑:“何曾花了婦舍的錢,整整一吊錢。今兒一文也不曾花了出去。”
丹娘這回是真的震驚了,她快速地在心裡算了筆賬:
趙掌櫃付出了無數肝臟以及全保和堂的大夫。
董大夫付出了每個月十幾箱完全免費的藥材,一及一盒上好的紅參。
衙門付出了五百兩——雖然現在範大人還不曾送錢來,但丹娘覺得這是遲早的事。
光看這小錢串子付出了什麼就知道了,老天爺,她隻抱了一壇子麻雀鮓而已!
麻雀是夏姐兒打的,菜是月姐兒做的,她一根指頭沒動,還在成藥坊大嚼一通。
丹娘愣愣地想,難不成婦舍竟然還賺了?不可能,這太嚇人了。
她在婦舍十年,從沒見過婦舍賺錢。
張知魚正在整理藥材,看丹娘半天不說話,道:“怎麼了?”
丹娘狐疑,道:“你難不成竟是財神投的胎?”
“這話兒你可彆在我阿公麵前說。”張知魚嚇了一跳,道:“我阿公說我是給牛鼻子洗鼎的童兒,說我是彆的,他準得跟你急。”
丹娘抱著藥材恍恍惚惚地走了,不隻是她,婦舍的娘子們都給嚇著了——無量天尊,她們婦舍竟有了餘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