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地,就看到那輛灰色的大眾。王惠戴著墨鏡站在車旁,如果不是大眾的車身上掉漆,一看就有些年頭。王惠那氣質,跟父親沒有破產前,沒有區彆。
隻是,她再也沒有像父親這樣的男人寵著她了。
隻有無儘的生活折磨著她。
蘇荷將單車停好,往招手的王惠走去。
*
母女倆見了麵,是有些冷場。王惠上前,抱了抱蘇荷,蘇荷閉了閉眼,說:“你想吃什麼?回家我做給你吃,還是....”
“出去吃,出去吃。”王惠笑了下,看了眼海城大學,“這個學校挺好的,一直都是你的理想對嗎?”
“是。”蘇荷點頭。
王惠拉著她的手,很親熱,“現在成人學曆,也很值錢了,我之前是不知道,所以.....”
蘇荷:“嗯。”
“上車,我訂了個餐廳。”
蘇荷上了車,王惠開車,驅離了東門。
一路上,看著熟悉的景色,王惠眼神閃過一絲黯然,還有一絲懷念。人生從無到有,那個過程是興奮的,幸福的。但是從有到無,一朝落下凡塵,那滋味,千斤痛苦壓在心頭,甚至能纏人一生。
海城。
本來是蘇家的天地。
*
到達王惠訂的那餐廳,蘇荷有些驚訝。她看一眼母親,王惠笑著道:“看什麼,難得來看你,自然要找一家好吃的。”
玉樓台。
是一家價格不單貴,還很出名的中式餐廳。
曾經聘請外婆,過來坐過鎮的。
一餐沒有上三千還吃不了什麼的。
蘇荷跟王惠說:“太貴了。”
王惠勾下墨鏡,有些煩躁,後勾出笑容,“不貴,走吧。”
曾幾何時,這種店她來還要惦記著錢包?
蘇荷坳不過王惠,也不想破壞母女間短暫的溫情,便沒有再說。以前他們來的時候,都是進的包廂,今晚,沒包廂可以去,隻能在大廳。珠光垂簾下來,大廳的環境,倒是有幾分複古。
王惠點菜。
蘇荷看她點。
王惠一口氣,點了不少菜。蘇荷擰了擰眉心,嘗試著阻止,王惠壓著餐本,笑道:“聽我的,等會,還有你一個阿姨要來,周阿姨,你認識吧?”
蘇荷:“......”
王惠認識的富太太多了去,她記不清了,她搖搖頭。
王惠點了點蘇荷的額頭,像過去那樣,“傻荷荷。”
蘇荷下意識地撇了下嘴,等她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時,王惠已經朝她身後招手了,緊接著,帶著一股香水味撲麵而來,捏著鑽石耳釘的周阿姨來了。她手裡勾著名牌包,打量蘇荷一眼,後坐了下來,勾著唇對王惠說:“怎麼不去包廂裡啊?”
王惠還看蘇荷的身後,收回視線,乾笑了下,說:“外麵環境也不錯,怎麼,今晚成堯沒時間啊?”
周阿姨聽罷,笑了起來:“孩子嘛,哪兒來的時間陪我們這些老女人了,肯定是跟朋友出去玩了啊,也就蘇荷乖巧,才陪你吃飯吧。”
蘇荷喊了一聲周阿姨,就沒再出聲。被她這麼一喊,又衝周阿姨笑了下。周阿姨看著蘇荷,一隻手還捏著耳釘,在燈光下,一閃一閃,極其耀眼。蘇荷看到王惠視線一直落在人家身上的配飾上。
她擰了擰眉,心情有些不爽,還有一股隱隱的怪異的感覺。
這時,菜上桌了。
蘇荷想著能安靜吃一會飯了。誰知道,周阿姨那隻戴著金鑽的手摸了她的手,抬了起來。
王惠見狀,眼睛發亮,直直地看著周阿姨。
周阿姨捏著蘇荷的手,翻來覆去的手,有些可惜地道:“這明明是一雙千金的手,這幾年擺弄鍋碗瓢盆,都粗了吧?看看這張臉,也沒那麼粉嫩了,看著真讓人心疼啊....”
王惠在一旁跟著點頭,“是啊,荷荷很懂事,都在幫她外婆呢。”
“是吧?”周阿姨說著,看王惠一眼,轉回來,看著蘇荷又道,“現在不比以前了,蘇荷終究是矮人家一頭的,成堯也不是沒見過蘇荷,他啊,還是喜歡任性點的女孩.....”
一席話,說得漂亮好聽。
蘇荷這下子就明白了意思,她猛地看向臉色慘白的王惠。
王惠擠了擠笑容,沒注意女兒的神情,反而跟周阿姨說了起來,“這沒見過,你怎麼知道啊?成堯以前.....”
唰——地一聲,蘇荷的椅子一把拉開。
蘇荷冷冷地,居高臨下地,說道:“我還有事,你們吃。”
那個媽字,一時半會她喊不出口。說罷,蘇荷轉身就走。
留下錯愕的兩個人。
*
桌子安靜兩秒,珠簾隔壁的桌子,黑色筆記本輕柔合上,一隻修長的手,在光滑的筆記本頁麵上點了點。
男人懶洋洋地道:“今天就談到這裡吧?”
“行啊。”對麵男人點了點頭。
“我買單。”男人提起筆記本,放進黑色的公文袋裡,說道。
“好好好。”
得到對方的回答,謝樓這才離開。來到門口,外麵下起了大雨,稀裡嘩啦,將整個街道都浸泡在雨幕中。
玉樓台門口,雨水帶來的濕氣濃厚。
謝樓摸了煙出來,望著雨幕,叼著煙,好一會,他轉頭看了眼玉樓台裡大廳,蘇荷剛才坐的那個位置。
看了好半響,他這才往停車位走去,彎腰剛把筆記本塞進車裡,眼眸一頓,一個纖細的身影,在雨幕裡。
抱著手臂,迎著風雨,搖搖欲墜。
砰——
他猛地把車門關上。
裹著黑色褲子的長腿,也邁進了雨幕裡。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