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杖斃!”
齊平川心中一跳。
我擦……
難道周興看出來了。
不可能,畢竟太祖禦賜給齊家的那柄佩劍一直被供奉在齊家,齊汗青死後,那柄佩劍就沒怎麼在世人麵前露麵。
周興不可能見過。
一念及此,齊平川心中大定,周興是在詐自己。
笑了:“周大人,你既是繡衣直指房的紫繡衣,當然也知冒犯太祖是何等罪責。”
周興哦了一聲,眼神有些遊離了。
他當然知道。
雖然如今是幼帝坐龍椅,京都那邊左相和陸炳一手遮天,但畢竟天下還是皇室的,況且地方那兩位皇室出身的藩王,也不會允許皇室逆鱗被觸碰。
心思電轉,不動聲色的道:“我當然知曉,不過太祖佩劍挽霞上,劍鍔正反處,皆鐫刻有一個細小卍字,齊縣尉,你確定手中長劍有?”
卍字是佛門符號。
太祖曾當過和尚,挽霞便是太祖從當年落發的寺廟裡帶出來走天下的佩劍。
據說是鎮寺之寶。
也是個諷刺,佛門鎮寺之寶竟然是一把劍。
齊平川根本不知道這個細節,忍不住看了一眼手中長劍的劍鍔,心中一顫,旋即猛然驚醒,於是麵無表情的舉劍更高:“周大人上來看看便知真假。”
問題是你敢嗎?
周興一直在盯著齊平川,然而並沒有看見他有異常反應,暗暗失望,難道真是太祖佩劍?
咳嗽一聲,“罷了,我信便是,陳弼你帶走罷。”
齊平川冷哼一聲,放下佩劍,但握劍的手再沒有離開劍鍔半分,哪怕是將陳弼從甕中扶出來,也一直手不離劍。
這個細節落在了周興眼裡。
於是這位繡衣之狼暗暗笑了兩聲,果然是假的!
卻不點破。
陳弼的骨頭很硬。
留在這裡也問不出什麼,況且就陳弼現在這個狀況,就算被齊平川救出去,也不見得能活下來,隨便一個小小的傷風就能要了他的命。
倒不如趁這個機會給齊平川下個套,等到時機一擊斃命,那時候天王老子來也救不了他和陳弼。
陳弼滿身是血,齊平川甚至不知道從哪裡下手扶他。
這位讀書人從甕中出來後,不知是否是回光返照,竟然精神了許多,雪白臉色湧起潮紅,撐開齊平川,孱弱的說道:“讓我自己走出去!”
我無罪,當昂揚而出。
這,是讀書人的傲骨。
你可以折磨我,可以摧殘我的身體,但我絕對不會在你麵前爬著出去。
齊平川懂了。
雖然不忍,但還是放手讓陳弼自行。
陳弼的身影踉踉蹌蹌。
繡衣之狼周興目睹這一幕,眼眸仿佛有種被烈日灼傷的錯覺,接連深呼吸了三口氣才讓自己沒有爆發——從來沒人在承受了自己酷刑後還能站著出去。
從來沒有!
因為周興,是大徵天下數一數二的酷吏。
這是一種驕傲!
如今,這驕傲被一位讀書人狠狠的踐踏。
陳弼之舉,是讀書人的風霜傲骨,是響亮的巴掌拍在周興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