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糖拎著東西,往大隊部院子瞧了瞧,隻見幾個中年大叔圍坐在辦公室裡唯一那張桌子,似乎剛開完一場會。暈黃的煤油燈光在他們麵孔上跳躍,江糖看得出來,他們對知青的到來並不全是歡迎。
大隊部陳設簡陋,辦公桌被蟲蛀了好些孔,背後的木窗戶也要掉不掉的。桌上放著幾張泛黃的粗紙,兩隻寫得隻剩不到五厘米的鉛筆,四周牆上貼滿了主席語錄,但靠近角落的地方已經被蜘蛛網占據了。
坐在最外邊的是大隊長陳紅軍。
光明村陳姓是大姓,因此陳紅軍還兼任了村長。
陳紅軍端起搪瓷杯喝了一口水,看著新來的五個知青直歎氣,也不知道上頭怎麼安排的,這幾個男娃娃、女娃娃臉皮子白,一看就不是能踏踏實實乾活兒的人。
更彆提兩個男知青長得斯斯文文,怎麼看都是討村裡姑娘喜歡的那種類型。
前幾批知青到這兒時,村裡大小娘們為了搶女婿、搶媳婦大打出手、四處說彆人閒話,搞得不少人沒心思搞建設,爭先恐後磨洋工。
一想到這兒,陳紅軍眉心皺得更深了。
他放下搪瓷杯,清了清嗓子,將屋子裡的其他人介紹給知青們。
“我是大隊長陳紅軍,旁邊是支書,右邊的是記分員,去接你們的呢,叫符橫雲,是咱們隊上的小夥子。”
“在你們來之前,咱們大隊已經安置了三批知青,除了已經安家立戶的,其他人都住在村東頭的知青辦。現在天色也不早了,我就不多說了,我先帶你們去知青辦。明天早上九點,你們到這兒來,咱們到時再開個會,說一下隊上對你們的安置方法。”
江糖沒有意見,應了一聲。
蘇葉丹歪頭作可愛狀:“大隊長,知青辦環境好嗎?我聽說可以跟村裡其他人家一起吃住,是不是啊?”
她不會做飯,如果能跟當地人搭夥吃飯就好了。
蘇葉丹笑得甜滋滋的,加之長得福氣,十分符合這個時代的審美,話雖然突兀毛躁了些,但陳紅軍等人並沒真的反感她。
隻當年紀輕,沒經事,說話做事天真了點。
陳紅軍聽到她的話,被逗得臉上的褶子都多了幾層:“姑娘,咱鄉下條件再好也比不上城裡不是。房子能遮風擋雨就不錯了。”
至於跟村裡人吃住的問題,他沒提。
反正等新知青呆一陣子就知道,糧食這麼緊缺的條件下,彆人家的飯不是那麼好吃的。
前些年,知青跟村民搭夥就出了好幾回事。
要麼村民占小便宜,為了錢、糧票跟知青鬨矛盾,要麼還有壞了知青名聲,逼得對方不得不嫁的……
陳紅軍是真的不願意處理類似的事。
陳紅軍手裡舉著火把,幾個知青跟在他身後,離得越遠,腳下的路就越看不清,隻能看見黑暗中忽明忽閃的火光。
江糖緊緊跟在人群最後麵,小心地辨彆腳下的田埂,不遠處傳來幾聲狗吠,伴隨火把燃燒的“滋滋”聲,讓原本安靜的隊伍顯得孤寂不已。
南方村莊的路全是泥土,而且並不開闊。不少路段由水田連接著,阡陌縱橫。一不小心就容易踩空掉到稻田裡。
夜風吹過,一望無際的田野裡,蕩出層疊起伏的稻浪。
突然,周圍有淅淅索索聲,什麼東西落在了腳邊。
腳踝處傳來冰涼的觸感,江糖忍不住驚叫出聲。
“怎麼了?”隊伍停下,陳紅軍扭頭,將火把往後麵湊了湊。
江糖手腳僵硬,結結巴巴:“有……有……有東西從我腳上爬過去了。”
陳紅軍:“符小子,你去扯把稻草,再點一個火把。”
“嗯。”
江糖原地跺了幾下腳,總覺得那種涼意還停留在皮膚上。
聽到大隊長喊符小子,她才發現身後還有一個人。
她猛地扭過頭,就見符橫雲往回走了幾步,跨到另一塊田埂,從草垛上扯了兩隻紮得結結實實的乾草。
他什麼時候跟到她身後的?居然一點腳步聲也沒發出來。
“是嘎瑪。”符橫雲點燃火把,四處看了看,聽見青蛙跳水的“噗通”聲,再瞥見女孩驚慌不定的眼神,他眸色漸深,“城裡人這麼不食人間煙火嗎?嘎瑪都害怕,那如果是蛇,你不得嚇死?”
江糖:……
好氣。
“每個人都有害怕的東西,這跟是哪裡的人沒有關係。同誌,麻煩不要地域歧視,還有,你沒發現自己的邏輯有點差嗎?建議多讀書。”
“……!”
符橫雲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愛我就收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