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糖瞥向謝小蘭。
將她臉上的嫉恨瞧了個明白。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覺得謝小蘭變醜了。才二十來歲淚溝如此明顯,眼尾眉梢也往下垂,麵相上越來越往尖酸苦楚上走……
看來相如心生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薑糖沉默了一會,就在大家都以為或許她也覺得自己做得欠妥時,她突然笑了:“謝小蘭,你在生氣?”
而後她又環視了一周,重複道:“你們也這麼想嗎?”
她說話的聲音一向慢吞吞地,有幾分溫柔,也有幾分漫不經心。
剛剛跟大夥兒說起省一機的情況時臉上是什麼表情,如今依然是那樣,謝小蘭的指責對她來說,不痛不癢根本不叫事。
可若是以為她好欺負,那就大錯特錯了。
蘇丹葉:“你甭管她,咱們可不像她那樣成天陰著個臉,算計這個,算計那個。你到省一機是好事,大夥都替你高興著呢。”
她一打圓場,其他人也反應過來,笑著說沒這麼想。
薑糖也不管他們真的沒不滿,還是心裡有彆的想法。
轉身看向滿臉氣憤的謝小蘭,坐著的上半身微微往她的方向傾斜。
特彆氣人地挑了下眉。
無聲說道:你瞧,就你一個人屁事多。
謝小蘭登時被氣了個倒仰。
指著薑糖的手指哆嗦不停,滿臉脹紅:“你得意什麼勁?去了省一機還不是要嫁給泥腿子,小地方來的鄉巴佬眼界就是這麼窄,明明提前得了消息卻不跟大夥說,不就是怕我們考上了你就去不了嗎?薑糖,你才是咱們中最虛偽的那一個。”
薑糖被她的邏輯給整笑了。
“你說我怕你考上?”薑糖上下打量她一圈,笑眯眯地說道:“你彆的優點沒有,就是挺自信的。”
“外頭配鑰匙一塊錢一把,你配嗎?”
“口口聲聲鄉巴佬,泥腿子,嘖,隻有你高貴,是嗎?”薑糖伸手指著她褲腿上的草梗子和泥巴,“你如今跟我們有區彆嗎?不一樣早出晚歸下田乾活。郝思平犯了錯,下放到彆的農場後,大隊部會計這個位置騰出來了,你怎麼沒頂上呢?謝小蘭,你什麼時候才能看清現況,承認自己除了說些酸話什麼
本事都沒有呢?”
薑糖說罷,一拍腦門,作恍然大悟狀。
“哎喲,看我這記性,你除了酸,還挺會在背後算計的?上回你找我說過什麼,你還記得嗎?你說——”
“住口!”謝小蘭臉色刷地一下變了,眼神慌亂地看向眾人,用力撲向薑糖,“賤人,你胡說八道你,我要撕爛你的嘴,你個臭□□,窮酸貨……”
薑糖這幾個月也不是白鍛煉的。
迅速後退。
絲毫情麵不留,反手把謝小蘭推倒在地,“惱羞成怒啊,活該。”
本來這事過去這麼久,薑糖都懶得再提。
但她嘴巴也實在太臭了,上趕著在她結婚當天找晦氣,像她這麼不大度的人,可不得扒了謝小蘭的臉皮嘛。
謝小蘭氣得發抖。
她摔倒的力氣很大,臀部的骨頭撞到地上,胳膊還撞到旁邊的凳子上,光聽沉悶的撞擊聲就能想象出有多痛。
她胳膊痛,屁股痛,自尊心還被傷著了,簡直渾身都痛。
但這些遠遠比不過隨時要爆炸的心慌。
其他人好像沒反應過來,愣愣地。
但謝小蘭卻感覺所有人都在看她,猜測、打量、鄙夷……那些臆想中的目光直戳心肺,仿佛要將她剝皮抽筋一般。
體麵全無。
她又氣又慌。
吳芳被人帶走後,她就發誓一定要將這個秘密守得嚴嚴實實。起初,她擔心過薑糖會不會將她那天慫恿挑撥的話說給大家聽,後來見她守口如瓶仿佛忘了一樣,謝小蘭漸漸放下心來。
時間一久,她自個兒也忘了這件事。
如今突然被點出來,謝小蘭心態乍然崩了。
正當她不知該怎麼麵對眾人的視線時,鄭紅梅遲疑了下,站出來扶起她。
“你……摔到哪兒了嗎?”
謝小蘭懸在半空中的心在鄭紅梅的關切中落到實處,忽然安穩了一些。
至少,還是有人關心她,站在她這一邊的。
害怕惡事被揭穿的心虛也慢慢消散。
她心虛什麼呢?
有什麼證據證明薑糖說的話是真的呢。
薑糖自甘墮落嫁給泥腿子,就算進省一機又如何,她一輩子彆想回城。
以後她們的人生會走向兩條不同的道路,她們的生活會是雲泥之彆。
她們這批人以後會回
城,她也會嫁給體麵的城裡人……就憑這些,她和其他知青才是同一國的人,他們怎麼可能相信注定沒啥前途的薑糖而不信她呢?
她這樣想著,竟洗腦成功了。
無限心虛頓時又變成了理直氣壯。
當人被自己的邏輯所騙,再自以為揣摩透徹了彆人的想法時,她還怕什麼呢?
謝小蘭全然忘了第一次的失敗,便是因為她的傲慢愚蠢。
她以為猜透了薑糖的想法,以為薑糖跟她一樣視老知青們為眼中釘,便莽撞地拉攏她。而此時,她再次犯了同樣的錯誤。
她看著薑糖,眼底是不容掩藏的恨。
就連背對著她的幾人也渾身不自在起來。
謝小蘭:“你想陷害我什麼?一開始到這兒,你就頻頻挑事,先是對蘇丹葉又打又罵。吳芳在的時候,你又打吳芳出氣。因為秀眉姐幫鄭知青,你還給她甩臉色,把她罵得抬不起頭來,現在好了,終於輪到我了是嗎?薑糖,你彆太過分。”
蘇丹葉一聽,這還得了。
吵架歸吵架,乾嘛拉幫結派啊,謝小蘭這個毒蜘蛛簡直是想挑撥她和薑糖的關係。
“彆,你彆扯上我啊。那事是我先做錯了,我認,薑糖生氣是正常的。還有,什麼又打又罵,你會不會說話?”
整得她多狼狽多慘一樣。她咋說也是光明村人見人愛的新村花(自封的),也是要麵子的好不啦。
謝小蘭沒想到蘇丹葉直接拆台。
氣得喘息聲都加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