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見霍筠青明明一臉桀驁卻又不得不低頭恭敬的樣子,便更加得意了,笑著又道:“你知道昭德年間,宮裡還曾經有一套《駙馬德》嗎?”
《駙馬德》?霍筠青臉都黑了。
所謂《駙馬德》,顧名思義,自然和《女德》差不多,隻不過把女德那一套換到駙馬身上。
霍筠青點頭,咬牙道:“記得。”
太上皇嗬嗬一笑,竟然從旁邊案上抽出來一本書,遞給了霍筠青:“回去好生研讀把。”
霍筠青看著那書上大大的《駙馬德》三個字,愣了好久,最後到底是跪下謝恩,收了那本書。
待到霍筠青陪著公主香嫵離開後,太上皇嗬嗬笑了。
“這麼多年了,第一次看到這小子在我麵前吃癟,哈哈哈——”
太上皇正笑著,就見旁邊的趙迎峰恭敬地道:“父皇,有一封信,是母親留下的。”
太上皇:“什麼信?”
雖然琪雅公主已經離開了大昭,可太上皇想起琪雅公主,還是骨子裡怕。
趙迎峰掏出那封信,呈現給太上皇:“父皇請過目,母親說,讓我適時拿出這封信交給父皇。”
太上皇疑惑地打開發,發現這封信字並不多,隻有那麼一行,簡潔明了:渣皇帝,以後他就是我女婿了,不許欺負我女婿。
太上皇愣愣地看著這封信,過了好久後,頹然地坐在了椅子上。
曾經的霍筠青和琪雅公主,可是冰火不相容。
沒想到,琪雅公主人家現在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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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萬順殿的時候,天已經不早了,宮殿樓閣莊重典雅,簷牙廊角錯落有致,周圍靜謐肅穆,隻偶爾有太監或宮女低著頭無聲地匆忙走過。
香嫵的輦車早就侯在殿外,夕陽之下,侍衛恭敬地垂首而立,輦車和侍衛的影子都被拉得很長。
霍筠青牽著香嫵的手,往那輦車走去。
“父皇今日心情不錯。”霍筠青淡聲這麼說。
香嫵側首,看了霍筠青一眼,那聲“父皇”叫得還挺順嘴。
“怎麼這麼看我?”霍筠青笑了下。
香嫵看著遠處的夕陽,那夕陽落在黃色琉璃瓦上,反射出淡金色光,倒是給這氣勢磅礴的宮殿添了上幾分溫柔。
她抿唇笑了下,說道:“我以為你會覺得彆扭。”
畢竟昔日的霍筠青,桀驁不馴,不可一世,眼裡能有哪個?自己的父皇是軟弱的性子,自小許多事都是仰仗著這位安定侯,他是有恃無恐的,也是目無下塵的。
如今,卻甘願低了一輩,把自己往日的兄弟喚做父皇。
霍筠青道:“父皇不覺得彆扭,我就不覺得彆扭。”
反正今日拜壽,文武百官麵前,他已經叫過幾輪了,當時那些百官看著他的樣子,簡直要把眼珠子看掉下來了。
香嫵:“今天殿上,沒人說什麼吧?”
香嫵還是有些擔心。
霍筠青嗤笑:“誰敢說什麼嗎?我可是備受寵愛的香嫵公主的駙馬,有誰敢招惹我,可不是過來巴結奉承我嗎?”
香嫵想想那情景,突然便覺得好笑,之後自己也笑了。
這時候,霍筠青挽著她的手腕,微微低首,伺候她上了輦車,之後自己才撩袍上去。
這些動作,香嫵開始時有些彆扭,後來也就習慣了,因為他和她說,說當駙馬的都是這樣,要好好伺候公主,他說他前半輩子曾遠征北狄封侯拜將,後半輩子就是陪著她當好她的駙馬。
他甚至說,我年紀也不小了,就想陪著你看庭前花開花落,彆無他想。
他還說,我這樣的人,怕是本不能得善終,如今娶了公主,陪侍在公主身邊,倒是能保一時太平,也保後世綿長。
有些事情,香嫵不太懂,她會覺得,父皇好,母親好,皇兄也好,大家都在笑,沒有刀光劍影,隻有其樂融融,就像她以前見過的尋常人家父子兄弟一樣。
不過當霍筠青這麼說的時候,她又覺得,或許終究是有些不一樣的。
無論是兄弟情,還是父子情,夫妻情,時間長了,終究會變,就像太陽升起後終究會落下吧。
皇家輦車緩慢地行在朱紅色宮牆間,香嫵心思恍惚,轉首,看向自己的夫君,想看清楚他的神情。
暮色降臨,他的側影朦朧。
霍筠青握住了香嫵的手,微微俯首,在她耳邊道:“傻孩子,瞎想什麼呢?”
聲音清沉溫和,這讓香嫵抿唇笑了,應該確實是自己瞎想了吧。
輦車行出宮牆,沒了遮攔,一陣暮風拂麵而來,香嫵閉上了眼睛,微靠在他肩膀上。
“我就是突然想起,我最初見到你的時候。”
“嗯?”
“會覺得世間的緣分太過奇妙。”
當時的她,見到侯爺戰戰兢兢,話都說不利索,隻盼著能早點嫁人離開,哪裡能想到,有一天,這個高傲冰冷的男人,會彎下腰,伺候著自己上輦。
霍筠青低首,將自己的下巴抵在她柔軟的發間。
最初見到她的時候,他在想什麼?
他想起掛在盈綠藤蔓間的葡萄,串串垂著,猶如剔透翠玉,散發著青澀卻動人的香。
他喉嚨動了動,心想,從看到她的第一眼,便動了食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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