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可能,是想去試著真正麵對甘甜已經不在了這件事。
像從前自己一個人住的時候一樣,回到家後先洗手吃晚飯。
而以前習慣了的事,現在隻覺得冷清。手邊沒有人,沒有甘甜,沒有羅吹子和小八,隻有沒有生命的餐桌餐椅、杯盤碗筷。
銀筷子碰到碗碟,清脆的聲音每一下都撞在心上,碰出涼意。
吃完飯去樓上,進房間打算去衣櫥裡找衣服洗澡。
走進門目光不自覺地瞥去床上,眼前出現的便是甘甜躲在被子裡,然後掀開被子從裡麵炸出來的場景,同時炸出來的還有一句:“Surprise!”
她頭發亂糟糟的,一副欠揍的模樣,笑得很皮地看著他。
封景寒定著步子,看著床頭動也不動,眼角微紅嘴角有微笑,笑裡有酸。
嘴角勾不過片刻,女孩子那張熟悉的笑臉在眼前消散無影,床上被子鋪得很平,什麼都沒有。
沒有偷偷跑回來的那個人,沒有驚喜。
他找了衣服去洗澡,站到花灑下,閉著讓水衝臉,衝一陣又用手抹一把眼上睡意,便又看到甘甜從外麵打開了洗手間的門,伸了個顆腦袋進來,色-氣兮兮地笑著問他:“封大佬,要不要一起洗呀?”
沒有回答的時間和機會,熟悉又調皮的笑臉再度慢慢消失。
熱水滲進眼角,又滑出來,耳邊隻剩嘩啦水聲。
想一個人的煎熬感幾乎能把人整個掏空,上床以後不出意外地失眠,滿腦子都是那張熟悉的少女臉。
熬到後半夜終於淺淺入眠,感覺才剛睡沒一會,突然有人上來搖他,把他搖醒之後,趴在他身上對他說:“我還沒回來,你怎麼就提前睡了呀?”
聽到聲音再睜開眼,看是甘甜回來了,封景寒太過驚喜,利索地坐起身,抓住她的手腕,“你終於回來了,你去哪了?”
甘甜把他從床上拉起來,拉著他站起身,另一隻手拉過身邊的黑色行李箱,一邊把他往衣帽間拉,一邊說:“出去玩了啊,走的時候不是給你留紙條了嗎?你沒看到?”
封景寒反握住她的手腕,生怕她跑了一樣,“沒有看到,以後不要再不告而彆了,好不好?”
“好啊。”甘甜聲音清脆地答應他,毫不猶豫,回頭看他一眼。
把封景寒拉到衣帽間,讓他站著,她自己蹲下身來拉開行李箱的蓋子,一邊把自己的衣服往隔間裡掛一邊又抱怨說:“這是怎麼回事啊?我才走了幾天啊,你就把我的東西全扔了,真要跟我分手嗎?”
掃一眼衣帽間,發現裡麵沒有一件甘甜的衣服,封景寒連忙解釋,“不分手,這輩子都不分手。東西沒有扔,被周嫂收進了儲藏室,我明天就讓她都給拿出來。”
甘甜笑了笑,動作輕快地把行李箱裡的衣服全部掛好,然後把行李箱拉起來收好。
都弄好了,過來到封景寒麵前,很自然地伸手抱住他的腰,仰頭看著他,“這麼點時間沒見,你怎麼憔悴了這麼多?沒好好吃飯睡覺?”
封景寒低頭看著她的臉,看得心裡酸成一片,眼淚在一瞬間洶湧崩落,不受控的完全不像自己的眼淚,多得嚇人。落了滿臉也不去擦,他抬手捧住甘甜的臉,仔仔細細看了很久,聲音微澀,“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了。”
甘甜笑一下,伸手去給他擦眼淚,一邊擦一邊說:“我就是在家呆的太悶了出去玩玩,你這麼想我乾什麼啊?不是答應你了嘛,在外麵玩膩了我就會回來。你看,我現在不是回來了?”
封景寒捉住她的手握著,握了很久,擰著表情哀求道:“以後彆走了,行不行?”
甘甜模樣很乖地點一下頭,答應他:“不走了。”
失而複得,仿佛捧著人間至寶,暖得心都顫了。
封景寒繼續流眼淚,把她抱進懷裡,抱得緊緊的,下巴抵在她頭頂嘀咕,“我就知道你會回來……”
甘甜被他抱著,說話悶悶的,“彆難過了,我走路走得好累,去睡覺吧。”
聽她說累,封景寒鬆開胳膊放開她,自覺地在她麵前蹲下身子把她背起來。
把她背回房間,放到床上,然後一起上床,躺下來麵對麵相擁。上床後兩個人都沒再說話,封景寒聞著她頭發上最熟悉不過的味道,隨著她的呼吸慢慢入眠。
睡著也下意識地停留在淺睡眠裡,沒敢睡死。
患得患失地睡著,期間突然醒過來,想把懷裡的人抱得再緊一點,結果突然發現懷裡是空的,於是慌得心顫,連忙伸手去摸。
摸兩下沒摸到人,幾欲發狂,然後意識猛地清醒,睜開眼睛,發現是夢。
夢醒後,渾身已經涼了徹底,仿佛置身地獄,手指邊的空被褥也是涼的,床大得像無邊巨海。
夢裡的場景太真實,在他腦子裡一幀幀過,伴隨這些畫麵紛亂地湧進腦海的,還有慘烈血腥的被打場景、淩亂凶狠的棍棒、甘甜趴下來吐血後說的那一句“疼”,以及那張死亡證明。
胸口揪痛得快窒息的時候,他撐著起來伸手打開房間的燈,垂著頭艱難地喘兩口氣,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麵。
眼淚從眼角落下來,一點感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