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將長木匣子緩緩打開,似是怕驚動裡麵的什麼東西般,可徹底打開後裡麵不過靜靜躺著兩幅畫。
這畫紙有些老舊了,像是經曆過許多年了,又似經曆了諸多波折,邊沿有些破損,可依然能看出擁有者對這畫的愛護。
他有些疑惑,又帶著些遲疑,到底是伸手從中拿起麵上的一幅畫軸輕輕打了開來,先看見的是一個發飾,簡單不失大方,再往下看儼然是一嬌俏明媚的女子,端的是溫婉大氣。
還沒反應過來莫忘眼眶中的淚珠子卻是先砸到了畫上。
他著急,忙用衣袖將落在畫上的淚水給擦乾淨了,而後將那幅畫緊緊地捂在了懷裡。
泣不成聲。
這畫上的儼然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兒啊,找了多年,盼了多年,卻夜夜隻敢在腦中描繪的人。
他怕旁人發現他的破綻,他連自己心中的思念都不敢描畫出來,隻能一遍遍在腦中刻畫,強迫著自己要記清,生怕哪一天就給忘了。
那一幀幀記憶,那溫婉明媚的笑顏,他不能忘,更不敢忘。
再往下翻動,果真是他的畫像,她為他描的畫。
他將兩幅畫都緊緊抱在懷中,自己一個人默默哭了好半晌才又拾掇好自己的心緒,顫著手將放在匣子最底下的紙條拿了出來。
上麵沒寫什麼,隻一個生辰八字,還有個若字。
這生辰八字一推算,他霎時全都明白了,原來……原來她給自己送了份大禮來,在自己孤寂這許多年的時光裡她給自己存了份大禮,那她呢?她在哪兒呢?
莫忘用袖子隨意地胡嚕了一把臉,將兩幅畫珍而重之地放好,急急地抱著長木匣子就往大廳去,是從沒有過的急切慌亂。
他一進屋子就拉著坐在椅子上的夏荷問道“她呢?你們家夫人的母親呢?生母。她有來元京嗎?”
夏荷沒想到泰山崩於前也能麵不改色的莫尚書有朝一日竟能如此失態,而這一切是看了這匣子裡的東西後才發生的。
她謹慎地答道“奴婢不知,奴婢從未聽夫人提起過,隻知曉戚娘子這位待夫人不大好的後母……”
莫忘聽得這話隻覺天崩地裂,眼前陣陣恍惚,整個人無力地就要往地上跌去,卻是被一旁的夏荷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莫尚書,小心!”
夏荷哪裡扶得住莫忘?隻好順邊兒將人扶到了椅子上坐著,隻是她還沒來得及起身就又被莫忘握住了手。
“你夫人可曾叫你帶話給我?”
夏荷看了眼自己被莫忘握住的手,又看了眼他失魂落魄的模樣,到底是顧不得小女兒的彆扭,安撫道“我家夫人確實說過,說若是您看過之後問起,看著也……”
她看著同方才判若兩人的莫忘,心中為之動容,語調放得愈發緩了,更是有些不忍,可夫人交代的事兒她必須完成。
“也有些難受,便問一問您,可還記得這位故人?又還記得那些舊事嗎?萬望您念在種種情分上手下留情。”
莫忘心中愈發肯定戚若已經知曉了自己的身世,可她呢?
“還有呢?”
夏荷到底是狠下心搖了搖頭“多的夫人沒說,隻叮囑了奴婢要親手將這東西交予您,是誰也不能說,包括……”
夏荷突然驚醒,自己說得太多了,可看著莫忘那副搖搖欲墜的模樣,又禁不住補道“夫人看著似乎很是傷心……”
聽得這話莫忘又有些急躁了“我聽說她已病了許久,現今好些了沒有?”
“夫人本就生著病的,這兩日是憂思過甚,怕是又要不好了。”
夏荷也不知為什麼,就是覺著此刻若是說出這種話來更能打動莫忘。
果然如她所料,隻聽得他喃喃道“不能再讓她憂心了……”
這話他說得甚為小聲,也隻有在他麵前的夏荷聽見了。
夏荷心中愈發疑惑,這畫裡到底是畫的誰?竟能瞬息改變吏部尚書的立場,話語中對自家夫人還存著滿滿的關切。
莫忘垂眸半晌,再抬首麵上已冷靜不少“還得勞煩你回去同你家夫人說,讓她放心,故人故事,皆在心中,一日不敢忘。”
他將他一直抱著的長木匣子又往懷裡攏了攏,再開口聲音又啞沉了幾分,透出了曆經人世的滄桑。
“這故物再留著陪我幾日吧,你回去同你家夫人說,待她好了,我自當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