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親王現今全都想明白了。
“你為了徹底鏟除我的勢力是下了好大一盤棋,被迫入棋的不知凡幾,這老鎮國公……”他故意拖長了音,往城樓下守著的祁陌望去,“可也是在這盤棋中……你到時候也是旁人的眼中釘肉中刺,還不是一樣的會被人喊打喊殺!”
聽得這話,戚若隻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爬上心頭,她急急朝祁陌望去,卻見他麵上滿是忍耐,最多的,還是對她的擔憂,她是更覺愧不敢當,又慌忙地低下頭來不敢再直視他的雙眼。
莫忘早知此事瞞不住,勢必會被捅出來,就怕戚若承受不住,忙道“仁親王,你已是強弩之末了,不要再做無謂的鬥爭了,到時候你府中活著之人隻會更慘!”
仁親王看看城牆下的祁陌,又回頭看看守在他身後的莫忘,大笑道“看樣子你們都很在乎這丫頭嘛,本王還真不知道這丫頭這般好用,本王差點又被你們給騙了,不過……”
他臉色倏然一變,說出口的話更是一派森然“能拉個人陪本王死也是好的……至於本王的子嗣……你們以為本王能天真到相信你們的話,他們還能活?兒子不能活了,女兒活著還有什麼用?給我仁親王府蒙羞?至於那些個妻妾,死了更好,給本王陪葬!”
誰都沒想到這仁親王竟已瘋魔到了此等地步,這才是最可怕的——他已不管不顧,了無牽掛了。
這城牆委實高了,戚若的半個身子都在外麵,她本就生著病的,朝下看一眼就渾身發軟,隨即整個身子又不可避免地緊繃起來,腦袋更是陣陣暈眩,惹得她隻敢閉著雙眼。
而直至這一刻她才發現,原來她還是想要活的,看見她的阿陌她就不想死了,想要好好地跟他過一輩子。
可是讓她怎麼麵對這一切呢?
丈夫和父親,她該如何抉擇?就算是做出選擇了,她也一輩子都不能安心啊!
她就像背了個包袱,若是看透了就將包袱放下了,若是放不下她隻能一個勁兒地往那包袱裡塞東西,隻等著最後一根稻草壓死她。
何況,她的阿陌都知道了,知道老鎮國公在戰場上被殺害的始作俑者是誰!
她複又睜開了雙眼,直直地往下望去,一個瘋狂的想法纏繞上她——跳下去吧,跳下去就沒有痛苦了,也不用選擇了,包袱自然而然就放下了。
她被蠱惑了,微微抬頭朝祁陌癡癡望去,臉上劃過一抹決絕的笑容。
祁陌心頭大顫,一股子不祥的預感侵蝕全身,隻能拿眼緊緊盯著自己在城牆邊緣搖搖欲墜的心愛之人。
隨之而來的,就是絕望,徹骨的絕望。
他眼見著戚若一把推開了仁親王,而她自己則因著失去了仁親王的支撐而翻落城牆。
城樓上下,諸人皆驚。
“阿若!”
“若兒!”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莫忘從城牆下望去,就見自己新進找到的女兒背對著自己,像隻翩然起飛的蝴蝶般張開雙手飛了出去,沒有絲毫掙紮。
而在城樓下的祁陌隻覺心間一片徹骨寒涼,絕望爬滿了四肢百骸,什麼冷靜自持都沒有了,隻受不自知的意識驅使,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飛奔到了城牆下,妄圖接下墜落的戚若。
好險,將人接住了,戚若正正被他摟在懷中。
他緊緊地將人抱住,身子還在微微顫抖,是久久緩不過勁兒來,而在城樓上的莫忘則直接癱軟在了城牆上,兩人均鬆了好大一口氣。
祁陌好容易緩過勁兒來,這才敢微微鬆開懷抱,看一看人有沒有受傷。
他好一番翻找,好在懷中之人除了暈過去了身上並無外傷,鬆口氣的同時是鋪天蓋地的怒意,對戚若決然赴死的怒意!
副將見狀,忙上前道“將軍,您先帶夫人回府找大夫看看吧,這邊兒收拾殘局的事兒就交給屬下吧,沒多會兒陛下該也要回京了。”
祁陌點點頭,也不管城樓上的莫忘了,抱著人回府了。
到得府中,他忙著了人去宮中請李禦醫來,又吩咐人去燒些熱水來,再給人探了探額頭,果真是發燒了。
他更是氣怒交加。
這人怎地這般不好好愛惜自個兒啊?怎地又染了風寒了啊?
不,也怪自己,成日裡忙東忙西的,沒將人照顧好。
鎮國公府的人是忙進忙出的,自也沒人知曉一向不羈大膽的鎮國公會有這般情思,而祁陌也不可能同人主動提及。
他現今還沒緩過勁兒來,將戚若安置在床榻上後也一直緊緊握著她的手,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就怕她下一刻就化蝶而去了。